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说着，沈凡一挥袖，在他的四周，满地的粉白花瓣聚拢盘旋，形成一道花墙。
    花美，人更美。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云阳子却生不出更多的旖旎心思，阿凡没认出他的身份，这话不是故意对他而说，而是出自阿凡的本心，皆为阿凡的真实想法。
    阿凡已经放下了嘛？放不下的只有他自己。
    或许他早就知道的，但......云阳子狠狠闭上眼，他做不到，做不到放阿凡自由，他知晓自己的自私，知晓自己的卑鄙，更知晓自己的无耻，可他真的放不下。
    若是直接陨落，他不会有更多的期待，可上天却要在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忍不住不去靠近阿凡，阿凡的性子，根本不需要他的补偿吧？
    可，没办法啊，不以补偿为借口的话，他找不到更好的留在阿凡身边的借口了啊。
    明知道阿凡可能跟他一样，是重生的，明知道，阿凡现在大概恨他入骨，但变换身份也想要飞蛾扑火的靠近，只因为他不能没有阿凡，不能接受，孤身一人活在没有阿凡的世界啊。
    如果失去阿凡是对他曾经自负的惩罚，那他宁愿选择身死道消。
    这些花只是生命短暂了些，或许它们也并不想刹那芳芳，若是有选择，它们也想长锦绣，长相守。
    不得不落幕，明知不同，却也想碾落守护，以新的姿态见到想见之人，为主人展现出又一轮的美轮美奂呢？
    你说他们，有错吗？
    听到云阳子的低声询问，沈凡缓缓看来，在两人目光相触之际，沈凡忽而展颜，眼角眉梢带着清浅温和的笑意，伸出手指，轻触那从花墙中挣扎而出，想要靠近他的落花。
    你说的对，落花本无错，落叶尚且归根，我想，他们也想要一个安静的归处。
    顺着沈凡手指的方向，清风送着花瓣，纷纷扬扬飞上小院的上空，在一眨眼，花瓣形成的帘幕尽数破碎，无数的灵力星点从上空落下，好似下了一场星雨。
    有的雨滴落到了树叶上，落到树干上，落到了含羞带怯的花苞上，有的雨滴落到了树脚下，落到了泥土中，还有的，落到了沈凡的发上，肩上，手上，以及那双比星辰还有炫目的桃花眼中。
    沈凡轻笑着，对苍云道：看，这就是他们的意愿，不管它们选择了平凡静默，还是想要再次拥抱生命与赞誉，我都尊重他们的选择。
    与大地融为一体，我不会遗忘；再次盛开，我也会赞誉新的美好。
    至于谁对谁错，我的答案是：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是不同的，他们无可复制，过去的朝朝暮暮，我都会记在心间。
    可他们又是相同的，好也罢，坏也罢，在我眼中，他们平等，且同样高贵。
    这就是我的答案，这就是我的道，对此，你还满意吗？
    说罢，沈凡便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双眸，竟是再一次进入到了顿悟的状态。
    云阳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耀眼的青年，这就是他的阿凡，如此的聪慧，如此的美好坚强。
    至于答案，他和阿凡说的本就不是一件事，又何谈满不满意。
    因为顿悟，云阳子终于不用在苦苦压抑自己，近乎贪婪地描绘着青年的轮廓，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答案不重要，因为无论阿凡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会放弃，亦如此刻，他的视线完全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移开。
    无人打扰，沈凡顿悟了半个晚上，而云阳子便也坐在不远处，静静地守了沈凡一晚。
    对于云阳子来说，这还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和阿凡单独相处这么久。
    因此，天亮之际，当沈凡睁开眼睛之时，看到的便是气色比自己还要红润，周身散发着愉悦满足气息的苍云道友。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苍云才是顿悟的当事人，沈凡才是守关的那个吧。
    沈凡轻咳了一声：多谢苍兄替我护法。苍兄真是古道热心，因有人顿悟，而替友人这么开心的，整个修真界怕也是凤毛麟角，多么的清纯不做作！
    沈小凡叹了口气，肩膀上的压力好像更大了。
    因为是修士，虽然一夜未休息，倒也不累，虽然云阳子还想继续留下，最终还是被沈凡不失礼貌的请了回去，云阳子离开后，沈凡开始一个人收拾居所。
    收拾完居所，又在长青门逗留了一日，将各处风景走过，又指点了上门求教的师弟妹们，回到长青门的第三日，虽不舍，但沈凡还是向毫无准备的长青门门主提出了辞行。
    长青门众人没想到，沈凡才回来三日又要离开，自是一番不舍挽留，然而沈凡去意已决，断不会更改。
    第114章 重返玄天界
    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沈凡与云阳子离开长青门，想起临行前，掌门神秘兮兮的将苍云叫到一旁，沈凡就很是好奇，唔，或许还有些许的吃醋，掌门师伯和苍兄说悄悄话，却没自己的份！
    轻咳了声，像是不经意般提起，沈凡试探道：不知离开前，掌门师伯和苍兄说了什么，可是有何要紧之事，不能让我知晓。
    苍云闻言，神情霎时变得有些古怪，下意识摇头：没事！
    沈凡眼睛一眯，而后故作丧气的长叹一声：好吧，掌门师伯信任苍兄，既然单独说与你听，那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事，理解的，我不问便是，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唉，就是，或许在掌门师伯心中，苍兄更加稳重，所以才予以重任吧。
    云阳子难得见到阿凡这般玩笑的模样，上辈子，阿凡如此轻松的样子，也要追溯到他还未恢复记忆之前。
    云阳子本就不准备隐瞒沈凡，不过这回，倒也起了几分心思，想要故意逗趣，让阿凡多舒展一番眉目。
    他故意不回答，而是郑重地点点头，神情凝重道：掌门确实和我探讨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不过.......
    沈凡果然上钩，追问道：不过什么？
    云阳子轻咳一声：不过，掌门并没有不许我告知小凡，我刚还想说给小凡听听，不如帮我一起分析分析，掌门的深意。
    说完，云阳子便又闭上了嘴，至于，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还是没有透漏分毫。
    沈凡眼巴巴看着云阳子，却迟迟没有等到动静，催促道：不过什么，苍兄快说啊。
    顿了顿，沈凡也发现自己有些心急，之前还说不想听，现在又急上了，连忙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苍兄请我帮忙参详，以你我的交情，我断不会推脱。
    云阳子哞中染上笑意：那我真说了？
    但说无妨。
    云阳子看着沈凡的眼睛，不再继续挑逗，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若有若无撩拨着人的耳鼓，一语双关：
    掌门将我叫去，其实是和我说了一段故事，关于小凡和小凡的道侣，并且几次三番刻意强调，你们的感情很深厚，说你和阿云都是深情之人，若是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再对他人心动。
    沈凡：.......就这？
    云阳子一眼就看出了沈凡的疑惑，点头应是：就是这些，对了，掌门后面还问我了几个问题，他问我，觉得小凡你如何？我如实回答，说你很好。
    然后掌门的面色就变了变，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夸了我，说我是个好孩子非常的优秀，可惜，有很多事情重要的是个缘分，莫强求。
    沈凡继续无语，这都什么和什么。
    云阳子轻笑一下：就这些了，而后掌门就叫我离开，我不解掌门的用意，出言询问，最后掌门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说：苍云啊，我知你明白我的意思，去吧，小凡还在等着你，你很聪明，一路上我相信你能想明白我的用意和苦心。
    切忌做决定前，要想起老朽的话，你们都是长青门的人，身为掌门，我不会害你们的。
    或许是当局者莫，其实我真的不明白掌门的意思，小凡作为旁观者，可能帮我参详一二，掌门到底想让我明白什么深奥道理？
    别问，问就是后悔！他怎么早没看出，浓眉大眼的掌门师伯私下里这么的不正经！
    听听，那说的都是什么？掌门师伯他，他怎么会以为苍兄对自己有那种意思？自己有不是人见人爱的旷世奇珍。
    还当着苍兄的面，胡乱的讲一堆有的没的大道理，明明老头子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悄悄苍兄这纯洁无辜的小眼神，怕是如同纯白宣纸，根本就不知何为那男欢女爱、爱恨嗔痴，师伯他这简直是误人子弟。
    也幸好苍兄什么都不懂，不然的话，现在尴尬致死的，大概就是沈凡自己了。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沈凡心说。
    小凡，你可想明白了，掌门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沈凡：你别用听师伯乱说！
    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我是说，师伯的意思，大概是希祝福，对就是祝福苍兄，愿你能一直坚守本心，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
    阿凡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咳咳，真是让人喜欢的不行，云阳子掩唇轻咳，遮住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唇角。
    小凡是说，让我做想做的事？
    对，没错，就是这意思，勇敢一点，不用管旁人的胡言乱语。重点是后半句话。
    云阳子眸光微动，却将前半句话牢牢记在了心中，阿凡亲口肯定了他呢，真好。
    那掌门为何又要提及小凡与阿云，可是祝福我，和阿云一般，寻得爱人？
    沈凡心累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敷衍道：嗯？对，没错，就是这意思。紧接着，沈凡便僵硬了转开了话题：对了，苍兄你还没见过我的兽宠吧，来，我介绍给你们认识。
    左右小凤儿爱说话，那就多说一点，沈凡决定，推小凤儿出去陪聊，他现在只想安静一会。
    云阳子知道沈凡脸皮薄，继续下去，可能真要半人热脑，于是，便也配合沈凡的提议。
    之前，沈凡怕小凤儿这个大嘴巴说错话，兴奋起来忘了分寸，就将其收入了兽牌，这会将其放出，小凤儿抱着翅膀，脖子高高扬起，哼哼唧唧，小鼻孔重重喘气，显然是闹小脾气了。
    本来小凤儿还想让沈凡好好给他认个错，再许下些好处，高傲的凤凰大人才可以原谅愚蠢的人类，然而，还不等小凤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落到了身上。
    僵硬地扭转脖子，小凤儿看到了视线的主人，脖子凉凉的，小凤儿咽了咽口水，僵硬地挥了下翅膀：你，你好？
    云阳子眨眨眼，视线重新变得温和无害：你是小凡的兽宠？唔，这是变异的火鸟血统，你好。
    虽然云阳子此刻的气息变得无害，但小凤儿对于之前的如芒在背，还是有些难以忘怀。
    滋溜一下钻入了沈凡的怀中，一拱一拱，像个鸵鸟一样，最后只漏出个小屁股在外头，不动了。
    奈何，无论沈凡如何叫，小凤儿都当做听不见，最后，竟然一反常态的主动回到了兽牌中。
    沈凡一头雾水，小凤儿这家伙是还在闹脾气？还是说，突然改了性子？
    云阳子：看来是我长得太丑，吓到小家伙了，它叫小凤儿是嘛？真是个好名字，小家伙还好吗？
    不是苍兄的问题，至于小凤儿，我正在它，看看什么情况。
    哦？那小家伙说了什么？我见小家伙机敏的很，别不是预警到了危险？
    兽牌中的小凤儿本还想和沈凡告状，这苍云可能表里不一，不是什么好鸟，刚才差点吓死凤。
    但乍闻这像是威胁恐吓的话，对比了下单纯的沈小凡和老银币苍云的各项水准，瘪了瘪嘴巴，识相的闭了口，谎称自己吃坏了肚子，沈凡于是错过了第一次，发现云阳子小马甲的机会。
    云阳子则是在知晓了，小凤儿识相后，不再关注它。
    指尖轻点，云阳子也没想到，阿凡的兽宠居然是小凤儿，上辈子在修真界掀起了不小波澜的，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上辈子，他捉到这头凤凰的时候，它因为大闹魔域，耗尽了心血奄奄一息，本来一开始，这只凤凰并不愿屈服，宁死也不愿为人类施展秘法。
    自己将其强行掳掠回了太上宗，可谁知，最后这凤凰竟主动愿意取血献祭，施展涅槃大法，他不是没怀疑过孽畜是心怀鬼胎，但最后对方竟然主动取出心头血，滴入阿凡额间，签订了生死契约，言其只为自保，阿凡身上有它的一线生机。
    现在，云阳子终于知晓，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线的生机竟应在了此处。
    上辈子的因，这辈子的果，没有被魔道掠走，跟在阿凡身边，不用再经历惨痛的幼年期，被阿凡捡到，安稳又低调的成长壮大，对于那头满身伤痕却不愿低下傲骨的大妖来说，这个归宿，倒也不错。
    其实说起来，阿凡刚从秘境中出来时，身边就带着这个丑东西了，不过当是，他并未恢复记忆，小凤儿又刚刚破壳不久，气息并不强烈，他也没有注意。
    现下小凤儿被阿凡养的很好，修为提高了很多，加上上辈子的接触，这才将它认出了出来。
    想了想，云阳子垂眸，从储物戒中仔细挑选了一块宝石，又注入自己的剑气，稍后让阿凡转交给小凤儿，随身携带，可以屏蔽小凤儿的凤族气息，倒不是云阳子对小凤儿多么特殊关照，只是为了免得日后，小凤儿给阿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几天后，两人一凤终于又踏在了玄天界的土地上。
    第115章 入暗影阁
    一处峡谷间，飞沙走石，激战声不断，附近的走兽飞禽感受到修士的威压，拖家带口的撤离。
    身披暗色披风，头戴兜帽的修士腾空而立，手持镇盘，大半张脸隐没于阴影中，只露出一双形状姣好，却无波无澜的桃花眼，静静看着在阵法中横冲直撞，却不得其出的黑影。
    那黑影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停下了乱窜的动作，凶恶地对着空气怒吼道：
    你到底是谁，我兄弟几人与你无冤无仇，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非要对我兄弟几人赶尽杀绝？！
    声音虽凶，却透露着几分的虚弱，男人喘着粗气，狰狞的面容上有恐惧，有茫然，更有几分绝望。
    他们兄弟本有四人，兄弟齐心，仗着元婴的修为，行事果决狠辣，加上审时度势的眼光，虽无门无派，但从不招惹那些过于强大的敌人，在魔道中也小友几分名头。
    这些年来过得更叫一个顺风顺水，极尽享乐快活，前些日子，更是劫掠了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钱财法宝尽收腰包，里面的人，老的丑的直接杀了，剩下的，则被兄弟几人肆意玩弄羞辱。
    可谁曾想，兄弟四人正在享乐的途中，从天而降两个黑衣人，对方虽是元婴，也只有两人，然而那两人竟然二话不说，就和兄弟四个动起手来。
    他们兄弟四人何曾受过这般挑衅，当即双方就打了起来，至于结果，曾经的四兄弟两人陨落，自己现在困兽犹斗，活下来的大哥被另一个黑袍人追杀，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男修悲从中来，最可恨的是，他现在还不知自己四兄弟为何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然而，令男修失望的是，那黑袍人非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困住自己的法阵更是变换，至死，男修依旧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
    男修死后，阵法收起，黑袍人缓缓落地，看向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出的同伴，轻声道：苍兄那边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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