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哑然,他险些忘了,修士本就与天争命,即便是君子剑的顾兄,能被顾氏倾心栽培,又被沧澜剑尊收入门墙,怎么,也不可能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辈,这没什么不好,他却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然后,沈凡又想到了君越:顾兄从虞兄哪里认识了君越,许久未见,君越可还好?
顾南朝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建议道:君小少主就在太上宗,沈弟何不去亲自见见他,君小少主很想念沈弟,一路上,也一直期待与沈弟的重逢。
沈凡却摇了摇头:人多眼杂,我们二人身份都很特殊,既然对方是作为顾兄的恩人进入太上宗,我和小越还是不要见面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顾南朝默然,的确,沈弟和君越现在还不适合见面,不过要不了多久,沈弟便会由君越和他的族人掩护离开,到时候,再难与沈弟相见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垂了垂眼眸,神情颇有几分落寞,沈凡却以为顾南朝是受伤,精神疲累,便也不再多言,主动地提出了告辞。
顾南朝望着沈凡的背影,再难掩饰脸上的神色,捂着胸口,疲惫的闭上眼,不知是身上的伤更难耐,还是心中的无奈与酸涩令人烦躁。
以及,对自家师尊的愧疚都在折磨着顾南朝,等到沈弟安全离开后,他会亲自向师尊请罪,届时,便是师尊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之后,沈凡在道侣大典前一天,最后见了顾南朝和虞枫眠一面,之后,便按照大典的流程,与云阳子一起不见外男,沐浴斋戒,宁心静气,是为以最好的状态,在天道的认可下结契。
见面时,虞枫眠依旧是那副万事不由心的慵懒模样,不过,离开前,却塞给了沈凡一储物袋的各色丹药,具是七品以上,由虞枫眠亲手炼制的丹药,美其名曰送给沈小凡的嫁妆。
哭笑不得的送走虞枫眠,沈凡这才发现,虞枫眠送他的储物袋中,竟然有三瓶八品丹。
沈凡还记得,虞枫眠说,这储物袋的丹药都是他亲手炼制,可虞枫眠才是七品炼药师,大概,这三瓶是虞枫眠特意从他师傅哪里求来的吧,彼时,沈凡并未多想。
和顾南朝的见面,两人则是如往常一般,烹茶聊天,时间过得飞快,顾南朝离开前,笑着对沈凡道:
沈弟,道侣大典上,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
沈凡本来对此番道侣大典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可见了两人之后,他竟产生了一丝不受控制的紧张,最终,沈凡将这口锅顺手扣在了云阳子的头上。
第二天清晨,道侣大典正式开始,无论是提前到达太上宗的宾客,还是一直都留在太上宗山脚下的客人,全都齐聚到了太上宗。
洞府内,沈凡睁开眼,面无表情的扫过整室的红柱喜字,莫得感情的起身,打开了洞府外的结界,就看到了站在一众弟子前的樊时音。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平日里只着白衣的樊时音,今日却换上了一身淡粉衣裙,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柔:
沈大哥,该开始准备了,之前便定好您这边由我和大师兄负责,可惜大师兄他重伤未愈,所以便只有我了,用不了多久,师尊就该来接您啦,沈大哥这边也要开始准备了。
沈凡的视线从樊时音手举的托盘上划过,层层结界包裹下,是一件光华流转的艳红喜袍,喜袍上方是端方一玄墨为底,绯红点缀的镶金头冠,光华流转,品相极其不凡。
沈凡的视线略微停顿片刻,而后,微微点头,拒绝了那些弟子们的服侍,接过托盘,回到寝房内,而后,轻叹一声,换上了那一身崭新的厚重喜袍。
喜袍乃是万年缠丝为底,由彩衣裳的众女修耗费三个月时间赶工而出,其间更是搭配了沧澜剑尊不断送来的,不知多少名贵珍惜的材料,说是喜袍,但作为极品防御法器也绰绰有余。
领下,袖口,以及衣摆处随着主人的动作,上面的绣纹甚至会在不同角度产生不同的流光,可见其用心。
此刻,穿着这一身喜袍之人,在如此明媚的颜色衬托下愈显皮肤白皙,与平日里一身白衣时的清冷相比,红衣加深,则更能衬托出沈凡五官的精致与娇好。
沈凡出现的刹那,现场为之一静,众人眼中都是不加掩饰的惊艳与赞叹,不知何时到来的顾南朝也是对着此刻的沈凡好一阵失神。
直到,沈凡的声音才将他拉回了现实中:顾兄,你怎地过来了,身体可还好?
顾南朝连忙垂下眼,防止自己的眼神不小心泄露出自己的内心: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随着两人的对话,空气开始再次流动,今日被挑选来沈凡这边的弟子,都是曾经在离天秘境中,受过沈凡恩惠之人,他们本就对沈凡抱有极大的好感,此刻,更是不吝啬自己的话语,纷纷化身成了沈凡吹,赞美的话层出不穷。
气氛再次热闹起来,樊时音却盯着沈凡,皱了皱眉,抿了抿唇,好像哪里不太对,额,是了,好像是头发,沈大哥头上的发冠也是专门为大典准备,与师尊那边是一套,虽然沈大哥现在的束发方式倒也好看,但却不是最规正的。
樊时音不确定要不要提醒,于是传音询问顾南朝,顾南朝闻言,顿了顿,点点头,于是,在顾南朝的安排下,沈凡回到寝室,由樊时音亲手替他重新束发。
沈凡自然是不习惯的,可他又不会樊时音所说的正确束发之法,被樊时音轻轻摘下发冠时,仍觉得浑身不自在。
察觉到沈凡身子的僵硬,樊时音轻声道:沈大哥,是我弄疼你了嘛?
没,只是有些.......不习惯。
第102章 逃婚
樊时音却笑了笑,动作愈发的轻柔,玉白的手指在柔顺的墨发间穿梭:沈大哥不用这般,唔,紧张,待到沈大哥和师尊结契后,便是我的师母,徒儿孝顺师母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见沈凡不出声,樊时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是沈大哥还不自在的话,那不如将我当成小妹,兄长结契前,小妹为兄长束发,再正常不过。而且我也要谢谢沈大哥,满足了我为兄长束发的小小愿望。
沈凡手指一动,疑惑道:兄长?据我所知,山海尊者似乎只有樊师妹一个女儿。
樊时音不知为何停顿了片刻,而后才轻声道:其实,爹爹不止我一个孩儿,我还有位一母同胞的兄长,只是因为意外,兄长与我和爹爹分散。
只因此事涉及当年隐秘,怕为兄长带来祸患,便一直不曾对外声张,我和爹爹却一直未曾放弃寻找下落不明的兄长,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却一无所获。
沈凡不由得也因为樊时音的话,而有一瞬的感伤,继而道:抱歉,让樊师妹想起了伤心之事。
想到什么,沈凡又补充道:放心,师妹的事,我保证不会对外说,至于樊时音的兄长,相信,对方一定也在寻找着你们,以后,一定会相见的。
樊时音一直在留意着沈凡的反应,然而,沈凡的反应太过平淡,樊时音略微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强求不得,唉,也不知父亲究竟何时才能脱身,只要父亲在,一定能确定沈大哥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兄长。
也正因为一切还不确定,所以,樊时音虽然有些猜测,但却没有立场让师尊将大婚延期。
想到今日是沈大哥的大婚,却到头来让沈大哥和自己道歉,樊时音便很是内疚:
有错的是我,今日是沈大哥和师尊结契的大喜日子,我却和你说了这些伤感的话,沈大哥,对不起啊,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凡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心里却想着,之后倒是可以替樊师妹留意一下,与她长相年纪相似的男子,能帮上忙自然是好。
待到樊时音为沈凡束好发,再次出来时,却发现,除了顾南朝外,原本在洞府里的几名弟子都不见了踪影。
樊时音不解的出声:大师兄,这是?
今日里,宗门有许多来客,人手紧缺,我看那几位师弟已经将洞府里布置的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可这.......不合规矩。
在顾南朝温和的目光下,樊时音将剩余的话咽下,眼神一闪,她预感到,大师兄这是有事瞒着她。
果不其然,下一瞬,顾南朝便主动开口:师妹,沈弟这里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你去师尊那边,看看师尊准备的如何了,你是女子,二师弟和四师弟都不如你来的细心。
樊时音抿了抿唇,直直与顾南朝对视:大师兄你将大家都支开,可是有何原因?我相信大师兄的为人,所以,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顾南朝像是无奈般叹了口气:三师妹聪慧,好吧,其实是沈弟的一位友人,想要在沈弟大婚前恭贺沈弟,可那位友人身份特殊,不适出于人前,也不想要暴露和沈弟的关系,便请托我,偷偷带他来见沈弟一面,送上份贺礼,以全了这份友谊。
樊时音:那位就在附近?
顾南朝点头:当然,用不了多久时间,在师尊到来前,他就会离去,我知这不符合规矩,所以,还请师妹帮我隐瞒。
沈凡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多出了个朋友,但顾南朝明显是找他有事,左右顾南朝又不会伤他,所以,沈凡便也没拆穿顾南朝。
而樊时音听了解释,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这种事,师兄你直说便是,好啦,距离吉时也没多久的时间了,正好我就听师兄的意见,去师尊那边看看吧,师兄还有沈大哥,叙旧要记得时间,务必在师尊到来前解决,不然师尊怕是会生气。
说完,樊时音也不多留,对着沈凡弯了下眼睛,便走出了洞府,沈凡则看向顾南朝:顾兄,可是有何要紧事?
顾南朝心里对三师妹说了声抱歉,然后才肃了神情,快速道:
沈弟,时间紧急,我也只能拖延这片刻,所以,你先听我说,并且按照我的指示做,相信我,我不会害你,至于你的所有疑问,届时会有其他人为你解决。
沈凡能感受到顾南朝的紧张情绪,也跟着绷紧了心弦,然后就听顾南朝道:
沈弟,我,还有虞兄都知你不想与师尊结契,所以,原谅我们自作主张的安排,沈弟你先施展易容术,而后我便送你离开,稍后,无论发生何种乱子,你都无需理会,只要按照路线快速远离太上宗即可,宗门外君越会和几位妖族前辈接应沈弟。
届时,沈弟你便可以跟随他们离开,据君越说,他们现在的驻地十分安全,沈弟你可安心待在那里修炼,等到事态平息,想要出来闯荡,以沈弟易容术之高明自然无碍。
沈凡:???
顾兄,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犹豫了下,顾南朝不愿让沈凡为难,所以他没有说出实情,反而拉了冲虚出来背锅:
沈弟也知晓,师尊所修乃无情道,本就不可触碰情爱,而现在,师尊表面看上无碍,实则出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
掌门师伯请人看过,得出的结论是,沈弟影响了师尊的道心。
沈凡:.......
不管沈凡的无语,顾南朝第一次对沈凡说谎,却越说越溜:所以,掌门师伯不想让大典成功举办,但师尊却一反常态的坚持,掌门师伯也怕刺激师尊后发生什么不可控制之事。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委屈沈弟,假意私逃,失了沈弟,大典无法继续,师尊无法与沈弟缔结更深的情缘,师尊的病情也就不会继续加剧。
沈凡很想问一句:你确定?
然而根本没有沈凡发言的权利,顾南朝自顾自道:对了,沈弟这一身喜袍太过显眼,沈弟你先将其换下。
说着顾南朝便自主背过身去:待你换好衣服,咱们就离开,晚了怕是计划有变。
沈凡还能怎么办?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顾南朝偏偏又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的样子。
而且现在箭在弦上,给沈凡选择的余地并不多,更不要说,沈凡本身的意愿也不想糊里糊涂与云阳子结契。
于是,沈凡便奉(冲虚)旨逃婚了。
易容的沈凡,在顾南朝的带领下,一路绕开了往来宾客和巡山弟子,急性向下。
顾南朝的伤势本就未好,现下又是一番灵力的调动,脸色越来越差,然而他却不想停下,不知何时才会见面,只想与沈弟再一次的时间更长一些。
甚至,这一刻,顾南朝想的居然是,若是出山的这一条路永远的都没有尽头就好了。
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伤口的撕裂感,体力和灵力的双重流逝,让顾南朝明白,他只能送沈弟到这了。
停下脚步,强忍着涌上喉间的痒意,顾南朝道:沈弟,我只能送你到这,我该回去了,接下来会有我的灵力幻化的纸鹤带你出去。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待到遇到了妖族的前辈们,就无碍了。
沈凡确实皱起眉头:顾兄,真的没关系嘛?会不会,牵连到你?
顾南朝目光中满是温柔:只要我现在回去,就关系的,不是说了嘛,是掌门师伯的注意,他也会保住我的,不过以师尊的脾气,多半也要关我个几年禁闭。
今日一别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相见,只祝沈弟仙途坦荡。
只要沈凡的背影从视野内消失,顾南朝才忍不住,重重地咳了起来,而后他眼神忽然一凝,灵力向着一个方向击去:谁?出来!
一个意想不到的粉衣身影从假山后走出,幽幽一叹后轻声唤道:大师兄。
顾南朝没想到会是樊时音,短暂的怔愣后,苦笑:三师妹?师妹这是都看到了,你是准备去告知师尊嘛?
樊时音眸中神情复杂:大师兄,为什么?
面对师妹的质问,顾南朝确实坦然一笑:不为什么,只是他不想,所以我便帮了他。至于为什么沈凡不想,他就要帮沈凡,顾南朝则没有回答。
樊时音不知为何却也没问,两人无声的沉默了半晌,顾南朝才开口:三师妹可否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好。
什么?樊时音回答的太过干脆,顾南朝却是没反应过来。
樊时音:大师兄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回问为什么的变成了顾南朝。
樊时音只是摇头,没有给出回答,转而道:即便我不说,可要不了多久,师尊怕是会发现,届时大师兄你怕是.......
结果,还不等樊时音的话落,两人的头顶,太上宗的上方,结界金芒闪过,紧接着,厚重的钟鸣之声响彻太上宗。
顾南朝眯眼,轻声道:开始了么?
第103章 风雨欲来
太上宗宗主大殿内,冲虚终于等到了寻找散仙,终于归来的师弟。
可惜的是,散修并未出关,冲虚长叹一声,禁不住想到,云阳子师弟难道终究逃不过命运,要走上其他祖师们相同的道路了吗?
虽然云阳子师弟长大后,寡言少语了些,脾气大了些,又时常不听师长们的话,让他们很没面子,但到底是他看顾长大的孩子。
犹记得当初那个乖巧叫着自己师兄的白胖小师弟,是那么的乖巧懂事,一双大眼睛了写满了对师兄的敬仰和崇拜。
冲虚按了按发酸的眼眶,忍不住对一旁的师弟道:是为兄对不起师尊,没有照顾好你们这些师弟师妹,若是小师弟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面对师尊的灵牌?我有负师尊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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