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与尹仁有着极为相似眉眼的男人垂下眼, 无力地靠在薛定邦肩头, 声音轻柔而又哀伤:“我头昏。”
薛定邦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烫手的温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你在发烧。”薛定邦说,“给你买的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薛先生。”张伯伦微阖双眸,靠在薛定邦肩头轻喘,“大概只是我吹了一会儿冷风,所以有些头疼,要有一片阿司匹林就好了。”
薛定邦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从张伯伦开始打电话给他,就一直站在寒风中等待。而自己,竟然大病未愈的人,站在原地等他?
“是我疏忽了。别担心,”薛定邦说,“我马上去给你买药。”
电梯小姐帮忙扶住张伯伦,给薛定邦指了路:“在42号门店旁边有间休息室。那里有热水和沙发哦,请到那里去歇息一会儿呢。”
薛定邦道过谢,带张伯伦朝着42号门店附近大跨步走去。
休息区并不难找,抬头就可以看见指示牌。商场的后勤也及时跟了过来,在前面给薛定邦带路。薛定邦现在已经无心去追究凭空出现的粉笔,路过粉笔专卖店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走得飞快,好似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拦他的步伐。
除了这眼熟到不行的休息区。
如果不是薛定邦眼睛出了什么毛病,那在眼前出现的休息区,分明就是复刻的尹仁书房!
没错,就是尹仁在曼哈顿上东区的别墅里的那间书房。
这里面的一切,薛定邦都是如此的熟悉。书柜的位置,壁炉的高度,黑胶唱片留声机,还有十年之前的老款美式咖啡壶,甚至还有薛定邦平常放在书房里面的绿色黑板。所有的细节都一模一样。不仅看上去一样,位置也没变过。尹仁的办公桌后面,是尹仁最喜欢的那把椅子。桌子上面堆了一些文件和报纸,还有蘸水笔和眼镜盒。
不过,它们都是假的。
休息区是一个半开放区域,三面都是矮墙,用书柜和壁炉做间隔。书柜上面的书,全部都是纸壳,没有一本真书,它们只是装饰。留声机也是模型,并不具有播放音乐的功能,旁边的黑胶唱片也只是空纸壳。书桌旁边立着“展示模型,请勿使用”的牌子。至于壁炉,那只是一张壁画罢了。
除了给客人试用粉笔的黑板以外,只有沙发与咖啡壶是真货。
薛定邦微笑摇头,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薛定邦蹲在张伯伦面前,柔声说,“我去给你买药,在这里等我,好吗?”
张伯伦虚弱点头,脑袋搁在沙发靠背上,眯眼皱眉,满脸难受模样。
薛定邦离开得很快,可以说是健步如飞。他的身影一走远,张伯伦立即掏出手机,开始发信息,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还没有放弃那本书。不用再派其他人过来,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弄到手。】
与此同时,不知情的薛定邦在最近的药房购入大量退烧药和退热贴。
正在排队等待结账时,母亲来了电话。薛定邦用中文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表示自己现在很好之后,电话那头的母亲就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没有给薛定邦反应时间就快速挂断。
在那一瞬间,薛定邦有些惆怅。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对他的关注,从来不会像其他人的母亲那样多而繁琐。有时候,薛定邦还挺羡慕尹仁那个喜欢唠唠叨叨的妈妈。
她对于薛定邦教育,着重培养薛定邦的独立与理性。但那并不代表母亲爱他,只是她对于感情,向来都比较内敛。这一点上面,薛定邦和她即为相似。
从小就不善于表达感情的薛定邦,在终于学会如何说情话,学会如何表达“喜欢”之后,已经太晚。
尹仁身边,早已经有了别人。
不止一个人,而是一个接一个,一拨换一拨。
薛定邦选择了忍耐,选择了等待。毕竟他认为,他是最了解尹仁的。尹仁没个长性,尹仁喜新厌旧,尹仁偷偷喜欢着自己。
薛定邦也曾经懊恼过,曾经嫉妒过。
但他很擅长掩饰,没有人发现过他的懊恼,也没有人发现他嫉妒过尹仁身边的那些人。至少,薛定邦自负地认为——不管尹仁身边的人怎么更换,终身挚友的位置,只属于他一人。
而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在挥霍着尹仁的感情。仗着尹仁喜欢,玩你追我逃的感情游戏。
把满满一大包药物放在收银台上时,店员看了薛定邦一会儿,忍不住用结结巴巴的中文说:“先生,过海关不能带这么多药的。你拿足自用的就好的哦。”
“我家里有两个可爱的小家伙都生病了。”薛定邦面带微笑,用前田克里斯那带着东京腔的日语回答,“我倒是希望他们可以用不着这么多药,就可以恢复健康。如果可能的话。”
店员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赔礼给薛定邦算账。
薛定邦没有在意,只是温和微笑。他提着一大包药物走了出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他后面的男人。生病的张伯伦还在等着他,他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他心里有事,脚下步伐自然就快。
跟在薛定邦后面的男人步伐不稳,踉踉跄跄,电梯都没能赶上。
回到42号门店旁边的休息区,张伯伦正拿着店员提供的杂志在看。他脚上盖了毛毯,昏昏欲睡地躺在沙发上,等薛定邦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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