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的尹仁,嘴角勾起微笑,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念叨:“定邦……”
不知他做了什么梦,或许是梦见他们一起骑自行车逃课,或许是梦见他们一起在老家小河里抓鱼。无论如何,美妙的梦境不应该被打扰。
薛定邦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尹仁主动松开,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薛定邦身体难免有些僵硬。他轻手轻脚下床,走到套房的客厅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打完电话,薛定邦并没有急着回去。
打开窗户,站上观景阳台,薛定邦在酒店高楼,凝视拉斯维加斯即将到来的黎明。
晨曦照亮天际之时,任何人工的灯光都黯然失色。
自然之壮丽绝美,非萤火微光可以比拟。
从天地初开,鸿蒙初始之时,就存在于世间的美景。和从有记忆时,就存在于心底的情感,多少会有些许共同之处。
薛定邦突然想去爬山,去约瑟米蒂国家公园,去船长峰攀岩。
过程或许会艰难,在攀岩途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可能会面临无法挽回的失败,可能会面临费尽心力也无法登顶的遗憾,可能会因此而受伤,甚至送命……
但所有的可能,都比不过星空、比不过晨曦、比不过日出……
还有那个,陪着自己攀岩,陪着自己观看星空、晨曦、日出的人。
薛定邦至今还记得,在船长峰上,尹仁生日时,他们一起观看过的每一次晨曦和日出。
无可比拟的壮丽绝美,值得用一切去交换。
尹仁翻了个身,臂弯里空空如也。他惊醒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发了好大一会儿呆。薛定邦不在这里,不在他身边。
薛定邦曾经在这里,床上另一个枕头竖放在床头,还有一本数学书。书签、LED灯,便签和笔,都证明薛定邦曾经在这里。
尹仁拿起书,随意翻看了两页。里面的那些定式,算法和公式,不管是在若干年之前,还是现在,尹仁都无法读懂。
既然读不懂,干脆就不去读。
尹仁向来是个知道进退的人,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如此。当初想要追着薛定邦来美国读书,但是自己看不懂薛定邦留下的数学书,也够不上去MIT的优秀。他可以迂回,可以选择别的方法,来到薛定邦身边。
就像就读MIT隔壁的哈佛一样,到达终点的道路,肯定不止一条。
“定邦?”尹仁丢下书,揉了揉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低头,尹仁才发现自己身体光溜溜。昨天晚上酒醉之前的记忆,如同海啸般袭来。
尹仁惊慌失措,手撑住额头坐在床沿。
发,发生了什么吗?
我是不是?我们……
我好像,说了什么?
好像,又没有?
尹仁瞪大眼睛,好像要把脚下的地毯给看出一个洞来。
“我在阳台。”薛定邦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还是那样平淡温和,听了令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了尹仁的思绪。他用力甩甩头,把这些东西全部赶了出去。
不,定邦不是那种人。
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我这就来。”抹了一把脸,尹仁觉得自己脸颊烫得厉害,“我先洗个澡。”
逃似地冲到浴室,尹仁蹬掉身上唯一的裤衩,在落地镜里把自己上上下下打量过一番。
什么痕迹都没有。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失落。
失落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庆幸。
庆幸的同时,又莫名有些难过。
怀着复杂的情感,尹仁快速冲洗完毕。去阳台的路上,尹仁脑子根本停不下来,不停回想着断片之前发生的事情。
尹仁还记得,薛定邦欺身压了过来。身体交叠的温度,另一个男人的重量,当时对尹仁来说,都不算什么。但现在,记忆变得清晰,头脑变得理智。呼啸而来的羞耻感,让尹仁满脸发烫,不住地拿拳头捶打墙壁。
最后的记忆里,尹仁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们好像讨论了关于“喜欢”的问题?自己好像,吼了薛定邦?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喜欢是藏不住的。
“我他妈又干了什么蠢事?!”尹仁懊恼不已,拿额头在墙壁顶来顶去。要他是一头独角兽,现在墙壁上肯定给钻出一个洞来不可,比什么机器都管用。
“尹仁,”从阳台上,传来了薛定邦的呼唤,“天快亮了。”
尹仁把自己整张脸揉了一遍,打起精神回应说:“来了!”
观景阳台上立着熟悉的身影,晨曦透过浴袍,勾勒出他身体的曲线轮廓。朝阳喷薄而出,染红云彩在他脚下熊熊燃烧,他踏日而来,点亮黑暗边境,照亮整个世界。
太阳升起,为他的身体镶嵌上一圈金边,为他凭添庄严。他矗立于这个世界,只要尹仁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一直都在此等待,仿若上古时期就存在的雕像。
尹仁突然感觉眼睛有些发胀,在浴室里那些尴尬的情绪,也被此晨风与曦光驱散。
“定邦。”尹仁出声轻唤,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向薛定邦走了过去。
薛定邦转过头,他的侧脸是如此完美,每一根汗毛都在晨曦中光辉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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