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宁停车前看到姜严正在开门的背影, 以为她早就进去了, 没想到现在还站在那儿。她愣了一下, 眼里立即绽放出笑意, 对姜严点了点头。
    姜严走过去替她把文件夹接过, 又把她挂在手腕上的包拿下。夏伊宁依旧在通话, 听内容应该是甲方那边临时有内容需要改动。
    这个情况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你们说可以接受才最终确定方案的, 现在突然又要调整回之前的模板, 是不是有点太轻率了？夏伊宁的语气不算好，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已是极力克制的状态。
    对方的声音不小, 姜严在旁边也能听到大概：哎呀夏总，我们宣传部是觉得没有问题，可是方案报上去我们大领导不签字啊！说颜色不好看，图案不整齐也不吉利。拜托拜托, 你们辛苦返工一下, 我们早点完成报批，也能早点给你们结款。
    夏伊宁被姜严牵着走到门口，她看着姜严拿钥匙开门, 努力平复着心里的那团火, 客气却严肃地和对方再次强调：这次的修改方式在我们签订的合同里没有明确过, 我可以跟设计团队沟通，但实际效果未必会达到你们真正想要的。
    那头也是无奈叹气：夏总，我们也没办法，领导说了算。我们只要能完成项目，你们能收到款就是双赢了。
    见对方已经不在乎宣传方案的实际效果，夏伊宁也停止了劝说。既然只是走流程，那就按照甲方意见来好了。
    回到家里，等姜严把手里的东西陆续放好，还没转身就被夏伊宁从身后抱住。
    她不说话，只是靠在姜严背上，但哪怕只是静静靠着，姜严也能感受到她的郁闷跟无奈。
    姜严没有推开她，缓步走向客厅。夏伊宁依然紧紧抱着和她一起走了过去，到了沙发前还不肯松手。
    刚才那电话是在讨论恒沂的方案？
    这事前阵子夏伊宁和她提过，相关部门算是照顾性质，牵线了一家大型国企的多媒体投放业务给夏延。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夏伊宁为此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
    是啊。和国企打交道，难的不是业务本身，难的是如何隔空明白领导的想法。夏伊宁的话里透着浓浓无奈，如果真是方案本身有问题还好说，这图案不整齐不吉利是什么鬼。
    姜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国企流程是这样的，可能也的确更重视领导的想法，反正预算花了也不肉疼。
    夏伊宁圈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蹭了一会儿：我就是有点郁闷而已。
    郁闷归郁闷，郁闷完了还得按照甲方意见修改，毕竟夏延得罪不起客户，也没这个必要。
    其实多改一次除了会影响市场效果和让团队多加一次班，也没有其他更难做到的事。我只是觉得这么大一笔宣传预算，不遵循专业建议而是仅凭领导的个人喜好和想法就花出去了，挺不负责的。
    这种话平时在公司，夏伊宁是不会明说的。哪怕对甲方的做法再有意见，她作为公司管理者也会以平衡团队和客户为主。但回到家里，什么真实的心里话和再烂的情绪，她都想说给姜严听。
    对啊，他们又不专业又大手大脚乱花钱，真是可恶。
    夏伊宁轻笑出声：你怎么不是劝我想开一点，还跟着我一起吐槽？
    因为我跟你观点一致，也是这么觉得的。
    有人一起吐槽的感觉可真好，夏伊宁的郁闷散了不少。她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姜你军，被姜严一把拉了回来。
    把我当垃圾桶用完了就丢？
    夏伊宁眨眨眼：我可没那么绝情。
    是吗？我好像没看出来。
    夏伊宁已经知道姜严的意思了，却偏偏装不知道。在她脸颊和耳边不时吹气，但就是不亲她。
    姜严被弄得痒痒的，轻轻拍了一下她。
    你打我？
    这叫暗示。
    哼！
    夏伊宁听到客厅外传来喵喵声，怕待会姜你军又冲过来一阵按摩，赶紧捧着姜严的脸四处亲了一遍。
    晚饭后，夏伊宁带着那些文件夹回房，姜严拿着画板过来。平时她们其实是分开工作的，各不打扰，因为离得太近一不留神就会眼神焦灼。
    今天这么早就画完了？夏伊宁看了眼自己的桌面，但我还有不少。
    姜严坐到她对面：想和你说说今天我跟简珺讨论的事。
    夏伊宁知道她俩今天见面，现在心里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明显的疙瘩，加上公司事情也多，更没空往心里去。
    讨论出什么新idea了吗？
    姜严的手在画板上有节奏地敲击，想了下措辞：我提议让夏延来为最新一个系列的猫公主做宣传。
    夏延来做？夏伊宁明显觉得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姜严的用意，有点感动，谢谢你时刻都在考虑我。
    姜严笑笑，却认真解释起来：我推荐你，并不只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而是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把画稿放在夏伊宁面前：这是我前天画的，你能看出画里的意思吗？
    夏伊宁仔细看了一遍，画上是猫公主在追蝴蝶，有点滑稽有点可爱，但更多的是执着。她有所触动，仿佛看到自己在某些时候的固执。
    她盯着又看了一会儿，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只蝴蝶和猫公主的眼神上，这下她就不光是触动，更是震撼。
    我想，猫公主应该是在追求属于自己的破茧成蝶吧。
    完全正确。姜严脸上是欣慰也是激动。
    两人对视笑了一会儿，姜严又说：按照之前的宣传方式，很难会挖掘出画里的这层含义。我不是嫌弃之前的公司，只是觉得猫公主系列到了现阶段，需要增加些更深刻的内在，但这对宣传团队的要求会更高。
    夏伊宁听懂了她的意思，姜严的顾虑的确有道理。
    你不怕被美傲骂？
    美傲是业内有名有地位的广告公司。当初简珺为了让猫公主成功出圈，很舍得砸钱，找的自然也是业内有实力的公司。
    美傲的客户那么多，我算哪根葱。再说，合约本来就是一个系列续一次，新系列想换宣传商，也没什么问题。
    在流程上的确没什么可指责的，但美傲在业内的霸道也是出了名的。猫公主系列的案例年初还被放在其公司网页上，作为新突破典型案例挂着。
    夏伊宁知道，能够接下猫公主的宣传对夏延肯定是利大于弊，可她却没急着答应。
    姜严，你要不再认真考虑一下？我知道你想得到更好的宣传效果，但跟美傲方面强调沟通一下也不是没可能做到。你要是强硬换公司，我怕对你今后的发展会有影响。
    姜严笑着安慰她：我就是想得很清楚了才会有这个提议的。这张画稿我昨天给美傲专门负责猫公主宣传的团队负责人看过了，你猜人家怎么说？
    夏伊宁模拟了一下平时公司的情形，颇为笃定地说：应该会说，很可爱，追蝴蝶的姿态很萌，背景色也很有创意。
    说完后，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所以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态了吧。美傲用对待普通客户的方式对我，这很正常。你就当我有私心，想要一点特殊待遇，所以才想到了夏延。
    见她已经想了这么多，态度又如此坚决，夏伊宁也暂时放下顾虑：那我尽快拿出一份宣传方案，让我们的大画家过目。
    夏伊宁对此果然格外上心，加上她本身就对姜严的画有更深层次的解读，宣传方案出来后不仅姜严满意，简珺看了以后也不得不服。
    我承认，夏延的这个方案的确比美傲做得细致深入很多，价钱方面也很有人情味。
    姜严难得显出几分得意：我推荐夏延并不仅仅因为夏伊宁，更因为我知道什么样的宣传团队是我现在所需要的。
    方案出色，价钱合理，加上画手本身又极力推荐，简珺并没有什么可以否定的理由。但她仍迟迟不表态，这让姜严觉得不解。
    你还是不愿意让夏延来做？又或是你有其他牵制？
    老实说，如果你们没有婚姻关系，我会毫不犹豫同意。
    两口子不能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我不太懂这个规矩，是什么时候立下的？姜严笑得更加肆意，嘴角却带了点嘲讽。
    没有明确的规矩，但业内的传统就是会避忌此类项目。我不是看衰你们的感情，也不是否定你们的能力，我只是觉得这样会增加风险。
    姜严不像夏伊宁那样冲在一线做业务，可她仍真切感受到了所谓的观念、甚至是偏见带来的束缚。
    任何选择其实都会有风险。如果你觉得猫公主系列有潜力，不妨试着站到我们这一边，有过很多失败的案例不代表我跟伊宁就成不了特殊的那个。
    姜严的态度不曾有一丝动摇，哪怕在对她说完潜在风险后仍然不改初衷。简珺认真思考着她刚才的那番话，忍不住又看了眼夏延的计划书。
    好，这次我跟庄，赌一把。
    第130章
    姜严刚和简珺说完再见, 转身就给夏伊宁打了个电话。虽然今天带着计划书来的路上，她就有不小的把握能说服对方，但真正成功后仍有小小激动，想第一时间和夏伊宁分享。
    夏伊宁刚开完会, 按照恒沂提出的意见修改完方案。她边出会议室边和下属强调：记住要把会上说的那几个点突出, 发过去的方案一定要让恒沂觉得我们get到了诉求。
    知道了, 夏总。发出去前再让你看一遍。
    姜严的电话进来时, 夏伊宁刚回到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立即接了电话。
    今天谈得怎么样？
    当然很顺利。
    夏伊宁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才开会说个不停, 现在觉得嗓子开始冒火了：简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以往的合作经历夏伊宁印象深刻, 简珺可不是三言两语就会动摇的人。
    那还得是你的宣传方案做得好才让我有了这么足的底气。
    这个称赞夏伊宁倒是担得起, 为了猫公主新系列的宣传，她可是下班后挤出了所有时间又把猫公主所有内容从头到尾仔细研究了一遍。
    有了她定下的基调和主心骨, 团队在写具体方案的时候就有了明确方向, 即便如此她还是再三修改，把细节全部照顾到。
    不得不说, 这的确给的是超级VIP大客户才有的待遇。
    所以今晚要庆祝一下吗？
    姜严看了眼时间，距离夏伊宁下班还早：今天不加班？
    刚把恒沂新方案赶出来，应该可以按时下班。
    姜严听出她其实是想庆祝的意思，勾了勾唇：那我到时去接你下班。
    这时, 李小元正好拿了份文件过来找她, 夏伊宁抬手示意她稍等：我得抓紧工作了，不然下班走不了。
    嗯，好。
    挂电话前, 夏伊宁突然低低叫了她一声：姜严。
    嗯？
    夏伊宁把座椅转了个向, 看着窗外, 对着话筒亲了一下：谢谢你。
    那头传来姜严轻声的笑，夏伊宁呼吸顿了一下，恢复严肃：我要继续上班了。
    挂完电话她又转回去，李小元这才进来，脸上有浅浅笑意。夏伊宁不知是不是心虚，只好专注于她送来的文件上。
    这是下半年几个比较大的市委宣传招标项目，也都是开放给民营企业参与竞标的。夏总你筛选一下，看看我们参加哪个。
    夏伊宁扫了眼概括里标粗的那几个项目名称：是只能参加一个项目竞标吗？
    原则上是不超过三个，但因为竞争很激烈，对中标公司的资质要求也比较高，所以集中精力参与12项最稳妥。
    好，我会仔细看的。什么时候要做最终决定？
    李小元知她最近忙个不停，善解人意道：其实不是特别急，下月底前定下来就行。但因为项目是跟市委有关，对公司后续发展帮助比较大，所以就提前开始规划了。
    夏伊宁眼中闪过欣赏：小元，以前在夏氏好像你不是这么积极主动的性格。
    以前主要混个安稳嘛，而且业务方面也没太多能发挥的。现在我想明白了，再年轻也混不了几年，危机真要来的时候一点自我防备抵御的能力都没有才吓人。
    看来夏氏重组也不全都是坏事。这些日子，夏伊宁避无可避在各种场合会提及此事，或主动又或是被动，现在她也只能从中找出些自我安慰。
    李小元不像之前那么拘束：有苦有甜嘛，我们一起苦中作乐。
    **
    姜严和夏伊宁通完电话，一个人懒得回去。正好肚子有点饿，她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顺便看看老店的半成品销量如何。
    结账的时候，她随口问了句收银员：最近老店的产品怎么感觉不太全啊？
    哦，老板不怎么补货了。
    为什么？
    这个时间段客人少，收银员看到姜严结完账还没走也不嫌她碍事。
    我也不知道原因，其实销量一直挺好的，有些客人每次来就只买这个牌子。可能是价钱贵也可能是有新牌子来竞争了吧。
    姜严知道从她那里打听不出更多实际的东西，拿着关东煮又绕回速冻冷柜外仔细看了一遍。
    老店的产品依然摆在比较显眼的位置，这是当初签订销售协议时候规定的。可是货品不全，摆放也有点凌乱，并不怎么能吸引新客人的眼球。
    自从简珺进行投资后，老店有了属于自己的半成品生产工厂，品质稳定产量也不用担心。可市场终究会有疲软，就像猫公主系列一样，这年头总是爱尝鲜，时不时来点刺激。
    偏偏任何事业一旦做大，进入高速运转阶段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从容应对客人们随性地宠爱。姜严坐在车里想了好一会儿，等她把关东煮的杯子扔进垃圾桶，心里清楚老店的产品该突破了。
    在去接夏伊宁前，她正好看到路口有人在卖花。不是特殊节日，但好像对她们来说又有点不一样，姜严停车把花都买下了。
    她把车停在夏伊宁公司楼下，没想到先遇到的是曲澜跟李小元。
    两人见到她比见到大客户还高兴：姜主任！你来接夏总下班啊？
    这两人换了公司换了职务，眼里迷妹的眼神倒是一点没变。
    新环境还适应吗？
    李小元迫不及待抢答：简直无缝切换，爽呆了！原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那么刺激哦。
    曲澜笑着推推她：戏精，过了。
    两人又互相推搡了一阵，姜严看到夏伊宁从大厦里走出来。
    不耽误你们约会啦，改天约饭哈。
    夏伊宁一出来就看到姜严，虽然最初她在和曲澜她们说话，但她们走后姜严依然靠在车边没走过来。这也正常，但和姜严平时习惯不一样。
    车上有宝贝，得守着？
    夏伊宁走近，瞄了眼车窗里，座位上空荡荡，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姜严看出她眼里的好奇，忍笑：是有点好东西，但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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