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状态吓坏了陆鸣巳。
他不敢停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危岚自己有多在意他,只盼着自己的喁喁低语能有几个字传达到危岚的心里,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那样的在意他。
时间静静流逝,陆鸣巳没有放弃,反反复复地低喃着,一次次轻吻着危岚的额头。
他想把自己心底的爱意传递一点给他的爱人,让他能够在黑暗里看到光,撑过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痛苦。
危岚哭得眼泪都干了,泪水洗过的干涩皮肤被风一吹泛起浅浅的疼痛,这样的疼痛却好似将他不知飘飞到何处的灵魂重新拽回了身体里。
模糊的视线里,天空渺远而空茫,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从来未曾为他留下片隅之地,天地间,只有陆鸣巳担忧的面容是唯一真实的鲜活。
他鼻梁高挺,眉骨深邃,因为轮廓太深而显出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漠来,可偏偏看着他的眸子却专注而深情,好似看着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此时此刻,陆鸣巳俊美的容颜比这世间一切的奇景都更让危岚移不开视线。
他突然伸出手,紧紧环住陆鸣巳的肩膀,面色苍白,颤抖着问道:“阿巳,你会爱我么?不是巫族神子,不是仙尊夫人,不是任何别人期望的模样,只是危岚,一无所有的危岚……你会爱这样的我么?”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陆鸣巳欣喜若狂,低头去吻他干涩的,没有眼泪却又仿佛在哭泣的眼睛:“我当然爱你,我只爱你……你不需要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你只做你自己就好……”
他一遍又一遍地低喃,“……不要怕,不要怕,岚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云海之间,陆鸣巳的声音宛若整个世界的回音震彻砸危岚心间,陆鸣巳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夕阳下渡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完整地倒映出危岚的身影,模糊了天地间的交接线,好像他就是他的全世界。
世界那么大,可他在意的东西却那么少。
危岚眼泪终于决堤,再也忍不住地啜泣出声:“阿巳,你多爱我一点吧,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求求你,永远爱我吧……
他将自己埋进陆鸣巳的胸膛,哭得泣不成声。
雪色的衣襟遮挡住他的视线,却也为他撑起了一座封闭而又安全的小世界。
最起码现在,他还有陆鸣巳的爱。
*
危岚哭累了之后,就伏在陆鸣巳怀里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看到的已经是高悬的银月,还有脚下渺茫如烟,映着月色一片波澜的云海。
他刚动了一下,就惊动了陆鸣巳。
那人低下头看他,眸光似水,问:“醒了?”
“嗯……”危岚的声音有些哑,他蹭了蹭陆鸣巳的脖颈,轻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他被陆鸣巳横抱在怀里,有力的手臂箍着他的腰,这个往常危岚并不喜欢的姿势,却让此时的他觉得十分安心。
陆鸣巳对上他依赖的眼神,脸上掠过几分心疼,声音愈发轻柔:“回净寰界。”
他顿了一下,温柔地在危岚泛红的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似羽毛落在心间。
“……回我们的家。等回到净寰界,我会重新为你采来你曾种下的花,为你复原那场还没下完的棋局,给床铺铺上你喜欢的鲛纱窗幔……若是你愿意,便重新举办结契大典,若是你不愿意,那就不办,但这一次,我会堂堂正正地把你介绍给全天下,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爱人,是重逾我生命的另一半。”
月光下,陆鸣巳的眸子里找回了人性的光辉,只是这一次,这辉光只为危岚一人亮起。
他闭口不提禹初的事情,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做天河尽头的那场对话从未发生过。
危岚被他亲得有些痒,眼睫一颤一颤的,像是落到蛛网上奋力挣扎的蝴蝶,等陆鸣巳亲够了,他才再一次睁开眼睛,看着他线条凌厉的下颚,心里诸般思绪流逝。
如今听到陆鸣巳再提起那些过去,他心绪不起一丝波动,好像爱与恨俱都烟消云散——眼前的人成为了吊住他性命最后的那一味药,他贪婪地汲取着,对生的渴望压倒了其他一切的爱恨苦怨。
穿过陆鸣巳后颈交握着的双手紧了紧,危岚垂下眼,看着地面零星穿过云层的灯火余光,唇瓣微微翘起,几分讥讽,几分痛苦。
只是他低垂着头,陆鸣巳却是看不到的。
危岚眼底闪过焦躁的急迫,他摇了摇手臂,冲陆鸣巳撒娇:“阿巳,我们到下面的城镇休息一晚吧。”
陆鸣巳以为他是不想回净寰界,有一瞬黯然,但现在他对危岚是千依百顺,所以问都没问就毫不犹豫地飞向了下面的万家灯火,遵从了他的要求。
已是深夜了,客栈的伙计被敲门声叫醒,有几分不满,在陆鸣巳慷慨地洒出一把灵石后,又立刻变得热情起来。
“客官,天字号房还空着,楼上请。”
伙计走在前方引路,时不时地转头偷看危岚两眼。
危岚被陆鸣巳抱在怀里,无力地靠在他肩头,好似没有骨头,他本就靡艳的容颜在黯淡的烛火下散发着一种惑人心神的魅力,尤其是此时他眼眶微红,那种脆弱感冲淡了琥珀色眸子看人时的凌厉,好像刚刚经历过什么挫折,正等待着谁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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