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念梁行野,想了无数遍。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愈下愈大,敲击玻璃发出的沉闷声响,伴随树木枝条的摇曳声,越过窗台缝隙,进入卧室。
屋内留了盏床头灯,他们相拥着入眠。
池宁在玩梁行野的手指,听着雨声,忽地回想起九月的台风天。
他问:“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很凶地掐我下巴,问我从哪儿来的。然后顶着台风,把我扔进大海,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不会把你留下!”
梁行野笑着纠正:“我没吼你。”
“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但你超级凶,骂我‘不准舔我!’‘不准抱我脖子!’‘我在你面前脾气是不是太好了?你今晚给我睡浴缸!’……”
一字不差,调子也像,就是拔高的喊声快盖过外面的风雨声。
梁行野将池宁揽紧,一下一下拍他后背,“我真的没有大声吼你。”
然后诚恳认错:“是我不识好歹。”
“你非得送我回海里,我以为要去当小乞丐或者流浪汉了,穿得破破烂烂,在街上捡垃圾吃。”
梁行野就笑,“小乞丐好可怜,在街上捡垃圾吃。”
“但你开车跟上了我,” 池宁在微光中凝望梁行野,“你一直对我很好,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永远都在保护我。”
“以后也会这样,” 梁行野低头吻他发顶,“好了,睡觉吧。
沙滩裤宽大,有个线头若隐若现,磨得池宁睡不着,他爬起来,翻找床头柜里的小剪刀。
线条在后腰,梁行野怕他笨手笨脚弄伤自己,连忙接过给他剪。
池宁放剪刀回去时,发现底下有张老旧的全家福。背景在梁家的观赏亭,四周垂着薄纱,在微风中摇摆。周纭和梁佑江都很年轻,梁行野站他们中间,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穿着衬衫工装裤,表情不耐烦,像问题小孩。
池宁拿出照片,比对梁行野的脸,惊叹道,“你好酷。”
梁行野扫了眼,忘了什么时候拍的,也忘了什么时候放在柜子里。
他说:“宁宁,扔了吧。”
梁行野对父母不抱期望。有时候也不理解,没有感情,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要生子。
池宁说他没有缺点,其实有很多,最明显的就是 “嫉妒”。嫉妒过许晋,也嫉妒过他的双胞胎弟弟。
他被寄予希望,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只为了保持优秀,最后却变成给父母脸上添光的工具,但许晋他们不是。
不管他们怎么样,都是被宠爱的孩子。
他爸妈曾经因为争论他出色的能力像谁,吵起架来,互相攻击,“他是你一个人的儿子吗?”
因为争论他恶劣的性格像谁,吵起架来,也互相攻击,“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
以前会想凭什么?现在觉得算了,过好各自的生活。
有些事情,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池宁看着照片上小小的梁行野发呆,梁行野顺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池宁扭头观察梁行野表情,平淡无波。他没说话,窝在梁行野怀里,睡了过去。
池宁惦记着那张全家福。隔日上班,在工作室偶遇谢辛,跟他打了个招呼后,拦住他,“你知道梁行野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谢辛跑这一趟,准备接小叔回家吃晚饭,看看时间,还早。
他以为池宁被梁行野生日宴刺激了,解释道:“昨天情况特殊,以前有外人在,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谢辛跟梁行野自小认识,生日无论请多少人,工作有多忙,都必到场。往年表面其乐融融,最多顶顶嘴,呵斥几句。这回大概率因为池宁,互相积怨已久,梁行野又明目张胆牵他进来,矛盾便一触即发。
谈起这个,谢辛一肚子疑问:“你跟梁行野和好了?另外你不是寨子里的少数民族?怎么变成了池今……”
他和池今叙不熟,记不清名字,“怎么突然有个哥哥?”
“说来话长,” 池宁望着他,“你能先告诉我,梁行野小时候什么样吗?”
说来话更长,谢辛懒得浪费时间,本想敷衍了事,见池宁直愣愣地盯着他,求知若渴,就说:“我家有些照片,你想要的话待会儿可以跟我们回去。”
等谢川忙完,池宁在谢家蹭了顿晚饭。
谢辛爸妈忙着做生意,三天两头出差,陪伴得少。在谢辛小时候,会让保姆拍些短视频和日常生活照片,以作纪念。
他跟梁行野走得近,梁行野入了不少镜头。东西保存得很好,分门别类地堆放在储物室。
书房里,谢辛指着让人整理出来的照片,正说话:“你可以去找纪宣,纪家人属于纪念狂魔,一点小事都要拍视频,梁行野肯定……”
就听到池宁问:“你为什么会留着梁行野的照片。”
这占有欲,跟演唱会那天梁行野让他别越界一模一样。
谢辛微抬下巴,眼里带笑:“你和梁行野都很有自信,我就算喜欢男的,也看不上你们。他肌肉梆硬,比我还强势,你呢,长得还行……”
谢辛捏着沓照片,一松手,哗啦响,“但要不是我对你有愧,加上妹妹和小叔喜欢你,你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又比量池宁身高,“高度也不够,有一米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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