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恼羞成怒,打掉他的手,随即想起正经事,犹豫几秒,又将他的手放回自己脑袋上。
梁行野:“怎么了?”
池宁纠结地问:“为什么我要交税啊?”
他直播期间流量低,平台方不付薪水,主要靠打赏,攒到现在,收入倒还客观。但提现时显示要扣税,池宁打开个人中心给梁行野看。
他的头像是梁行野随手给他拍的,在咖啡店,手撑着脸等甜点,偷瞄梁行野碟子旁装饰繁复的银质咖啡勺。
池宁翻出提示,咕哝道:“要扣好多钱,我有点不舍得。”
梁行野语重心长:“池宁,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这种心态行不通。税费可以用来改善民生……”
“公民?”
太复杂他听不懂,梁行野简单概括,“指每个人。”
池宁:“可我不是人啊。”
梁行野顿住,望着他眼睛,“你想当美人鱼吗?”
“不想,”池宁说,“那好吧,我是人。”
提现后,在梁行野的科普下,池宁对纳税行为有所了解。他用拿到的钱给梁行野买了个杯子,也给宋晓意买了枝笔。
去岑家上课时,池宁想着给她,一看课表,发现她要晚上的声乐课才来。
宋晓意在读高中,课余时间才能接受培训。池宁的课程和她的不一样,更为繁多复杂,他们只重合了声乐课和吉他课。
冬季天黑得早,傍晚时分,夕阳敛尽光芒,只余下高悬于空的朦胧轮廓。
池宁吃过晚餐,溜达着去后院抱兔子,远远看见谢诺蹦跳的身影,思及她哥的冷脸,池宁拐了个弯,走向少有人去的假山角落。
假山水分充足,长了苔藓,蕴养着细小的生物,中空部分驻扎着蚂蚁窝,池宁爱看蚂蚁搬家,时常蹲在地上,一看就是小半小时。
走近假山,池宁放慢脚步,似乎有人在哭,从哽咽到啜泣,伴随着猛吸鼻子的声音。
池宁循声停在灌木丛旁,看见宋晓意躲在背阴处蹲着,羽绒服帽子盖住了脸,肩膀轻微耸动。
以往这个点她还没来,池宁蹲到她身边,面露担忧,“你怎么了?”
宋晓意没理他,只是啜泣声变小,肩膀也不再耸动。
池宁便安静地蹲着,看木质栅栏缝隙里的那棵黄白的狗尾巴草,抖在风中,忽而弯腰坠落在地,风一起,又继续抖动。
腿蹲得发麻,池宁从外套兜里摸出那只笔,塞到宋晓意手里,声音放得很轻,“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直播吗?有人打赏我,所以给你买了个小礼物。”
宋晓意握紧笔,但还是没回应。
池宁像他哥在海里安慰他那样,轻拍宋晓意的背,一下一下很有韵律。
“宋晓意,别哭了,”他说,“我明天再给你买支笔。”
眼泪“啪嗒”溅在笔盖上,一颗接着一颗,灰色羽绒服被洇湿,好不容易收住的啜泣愈演愈烈。
夕阳从树梢节节下坠,背阴处泛起冷意,谢诺大概在追兔子,脆生生的笑时近时远,还偶尔夹杂着气鼓鼓的“你不要跟着我”。
是在跟保姆说话,池宁讨厌谢辛,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妹妹发自内心的宠爱,让人半步不离地跟着,一有空就陪她玩闹。
他知道宋晓意也有哥哥,在这学架子鼓,但只会带头欺凌她。池宁撞见了帮忙挡过,她哥不敢对他动手,就趁他不在的时候进行霸凌。
谢诺似乎在朝这边跑,池宁想掩盖住她的笑声,便对宋晓意说:“你被欺负了对吗?”
宋晓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抬起头,露出湿漉漉的脸,“没有。”
她很瘦,哑着声音,平静的面容下像是藏着暗流汹涌。
池宁看着她,总是请假又出现的反常现象,以及好几次反锁着的教室门出现在脑海。他有回晚上折返,看见宋晓意孤零零地蹲在教室哭,像挨了打,问她又不肯说。
琐碎的细节一一串上。所以宋晓意总是最后一个走,就算跟他一起出了门,也会绕去卫生间让他先离开。
声乐课教室在走廊尽头,尽头有扇玻璃门,打开就是后院,进出方便。一楼只有那间用来上课,其余要么空着,要么放乐器,下课后犹如荒地,又做了吸音专修,完美的霸凌场地。
池宁推测,“你在教室被欺负了,所以你才不想……”
宋晓意猛地打断他:“没有,你不要乱说!”
池宁吓了一跳,过了会儿,绷着的背脊才松下来。
路灯到点接连亮起,池宁挪动酸麻的小腿,小声说:“你不反抗的话,你哥会一直欺负你的。”
宋晓意怔住,沉默很久,应他:“知道了。”
顿了顿,又说:“走吧,该去上课了。”
两人起身回教室。从假山后绕出来,池宁迎面撞上了谢诺,他连忙扶住,同时警觉地搜索谢辛的身影,一无所获。
池宁松了口气,叫她别跑那么急,容易摔倒。
谢诺葡萄珠似的眼睛亮闪闪的,喊池宁哥哥,又喊宋晓意姐姐,问他们在干什么,能不能陪她一起玩。
不等他们回答,保姆打岔,跟谢诺说得回谢家了,谢川在家里等她吃饭。
谢诺这几天在岑家待的时间比较长,上次她小叔带她过来串门,见有只母兔怀孕了,随口说会生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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