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瑛将孩子交还给林惠,林惠十分高兴,对他疼爱非常。陆怀瑛暂且放心,便与她提起这件事。
这些问话,说得平常,而且关切,一如往日,陆怀瑛想,林惠也不会因此察觉有异。
那段日子,林墨大约也觉诸事有异,故而行踪无定。陆怀瑛猜测,也许他藏身于他那人所不能擅入的樊楼不出,又或者在任意天涯海角;但他心系林惠,也好像唯有林惠,总是能知道他人在何处。
陆怀瑛虽不知,也从不过问他们二人如何能通信联络,但林惠立刻就答应了,就像是不疑有他的,写下了一封书信,当着陆怀瑛的面,令人送走了。
陆怀瑛令人将那信截下,描摹林惠字迹,将内中所书,改作了让林墨快来。
但林墨没有依约而来,约好的时刻,只有林惠一个人,独自闯入了虞城,来到了严阵以待,等候罪人林墨的陆氏仙府。
她的确是修为高卓的女修,竟也没有人知道她如何能来。
陆怀瑛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爱妻,在众人之前,道清自己清白无辜。
可她的言语,不能令众人轻易放过林墨。
林惠坚持道:“我愿以我性命作保,我家砚之也是无辜。”
别的仙门中人,如平阳季氏的季思阳等还未说话,陆辰翰已经先作大怒,令她住口。
就算陆怀瑛不过庶出,不得重视,但毕竟也是虞城陆氏本家一脉。可他却自作主张,不问家中,就娶回安宁林氏的妖妇,惹来不知道多少烦忧,已经令陆家人恼极了。
如今这妖妇在长辈之前,竟还如此骄傲倔强,更让人愤怒。
陆怀璋与他之亲妹,从来与他父亲同气同声,闻言冷笑,张口便骂。
“安宁林氏妖妇保住自己的一命还不知足?就凭你能为他林墨说情?他无辜?他身入诡道,结交幽独之人,为妖邪讨情,全安宁城都说他是败你林家的根本——”
陆怀瑛难得厉声,喝止道:“怀璋!”
陆怀璋并不惧他这出身卑贱的长兄,仍旧拿白眼相对;而林惠冷笑,可她还未辩驳,这话却已令前来议事的娄昱平十分不快。
他是从来不怕得罪谁人的,又与林宽是故交,心知陆怀瑛亦不好为林惠去辩,立刻便也阴阳怪气地,与陆怀璋抢白道:“陆少主这说的是什么昏话?什么妖妇不妖妇的?你难道不是也读圣贤书的人,竟认不得这一位是你长嫂?”
又道:“说好了是正经议事,倒说这些话?给谁听?也不知道有什么凭证就说人家的弟弟妖邪?如今说好了是要叫他来相问的,还未审上一句半句,多几条实据,陆少主倒先给他定罪了?这是今日咱们商定的规矩不是?”
陆怀璋气结,陆辰翰亦怒:“娄兄,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如若你看不下去,可以先出去,待我们自己家内先料理清楚!”
娄昱平也不应这话,却对季思阳道:“听听,这虞城陆氏的人,说起话来有多好笑,莫不是想撵走我们这些外人,就好杀人吧?”
他这话令季思阳亦开口道:“诸位,还是先冷静下来,再商议得明白些。”
邾伯尧道:“正是如此。”
南芝听见这些话,亦笑道:“不错,就算商议,也需得先厘清事实,还得要有凭据。任凭世人说话就可断罪,枉害了别人,他日有恶凶厉鬼作祟又如何?我也就算了,我家主人修那仙道实在不易,还望诸位高抬贵手,少添些冤孽罢。”
她以孟兰因为由,闻言,陆氏几人面色有异。
林惠眼见着他们如此,其实已经清醒明白。
此间最想要脱离后日苦海,永绝安林林氏祸害,不想因有亲而被牵连的,正就是陆怀瑛之本家,虞城陆氏。
不止要杀人,还要毁去神魂,以图永绝后患。
这才是他们真正打算,其实陆怀瑛明白清楚,林惠也同样。
“陆府主,我知您与夫人,从未将我视作陆府之人,视作怀瑛之妻,那我也便成全两位之父母心,就当我不自量力,不知廉耻,从前错事,全与怀瑛无关。”
林惠先自地上一跪,叩首,复又起身。
“今日在此的,多是我林惠之师长之辈,当世圣贤。如果诸位商定,一定要杀一个安宁林氏之人以告天下,安稳人心,那我愿意以自己一命,换我弟弟一命。”
“林惠,不要再说了!”
陆怀瑛从来少有这样连名带姓叫她,显见急切严肃之意。
陆怀璋却已经气恼上头,竟不待父母及其余长辈说话,便已经冷笑道:“林姑娘,有本事你现在就死,神销骨挫,永世不得轮回,我们陆家人敬你,一定劝服天下人,放过你家弟弟;若做不到,我陆怀璋不得好死——”
他以为林惠不过白说些要挟废话为她那弟弟讨情,便也以这气话来激她。
谁知林惠一笑,她看向众人,知所有人,都在此听见了陆怀璋之言语。
陆怀瑛心知不好,忙地冲上去,将她牢牢抱住。
林惠任由他抱住,却将视线望向了娄昱平。
招魂引魄,处决仙门不良为恶之人,是楚莱娄氏之职。
但行此事之人,一如当日林宽所言,却是个性烈的好人。
不该如此啊,林惠已有决断,无需他人动手难过,她就自毁这肉身与神魂。
娄昱平对住她眼神,一时有些惊诧,但转念就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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