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谢正文唤作贺春的姑娘,看了一眼林墨,揉了一揉眼睛,发现不是看错了,那面上立刻就有了恼色。
她怒道:“好啊!谢正文!这是哪一个!你的私生子吗?!”
谢正文一脸无奈,道:“秦贺春,你是还没睡醒呐?”
林墨才知道她姓秦,贺春原来是她那芳名。
秦贺春自然是真没睡醒。今天是她大喜之日,若依她的性情,直接扯条红绳将谢正文绑回家去应个景也就是了;她那个讨厌的弟弟却不肯,非要搞得声势浩大的,学那人间的作派,铺就什么十里红妆,要她风光出嫁,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秦贺春真觉得她这弟弟好笑死了,又不是他出嫁,他要什么面子?!
天还未亮,秦贺春就被强行拉起来,又是开面,又是梳妆,放过炮仗,又有众鬼拿大红灯笼开路,扛着她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那堆嫁妆去往人间的新家,把她累得死去活来,沿途吹吹打打的闹腾,也没耽误她在花轿内睡着。
如今听谢正文否认,秦贺春又怒问他:“那这是谁?”
谢正文叹道:“安宁林氏仙府那位六公子。”
秦贺春的面色一下就变了。她看向林墨,捧着他脸,仔仔细细看了一回。
她那怒容不见了,生出了十分温柔;声音略有些犹豫,却还是问:“林墨?”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也认识自己,但林墨还是点了点头。
秦贺春看见,立刻伸出手去,从谢正文那怀内将林墨抱了过去;那目光中的怜爱之意,真叫林墨都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说
感情有时候是游离在血缘之外的东西。
第107章 章之二十八 春秋(下)
可是秦贺春也没叫他困惑多久,她问林墨:“你知道你娘亲吗?她叫做游梦余。”
林墨忙忙点头,反问她:“姐姐,你认识我娘亲吗?”
这嘴是甜的,于是秦贺春笑道:“知道啊,她是我师妹。”
林墨“啊”了一声,有一堆事想问,最后挑了一个最要紧的先问她:“我娘亲漂亮吗?”
秦贺春随口便道:“天下第一。”
林墨欢喜得不行,道:“我就说嘛!”
秦贺春又细看他,真觉得他这模样,虽与游梦余不全相似,但那眉目中的神情,却是一模一样聪明和狡黠。
她也真的高兴极了。从来不曾想她这出嫁之日,还能见到师妹的孩子。
她的师妹游梦余,和她一样,爱上人间仙门的男子;这也就罢了,可游梦余眼高于顶,却又不幸,择中的偏偏是安宁林氏的家主林鹤。
秦贺春有多爱游梦余,就有多厌林鹤。
在她眼里,这个林鹤白有仙骨,坐拥着家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臭男人,道貌岸然伪君子!
分明有妻有子,却不知自重,说自己对游梦余一见钟情,隐瞒前情;被戳穿后,竟又毫无廉耻,骗游梦余说,愿意为她抛妻弃子。
他那些说话,秦贺春一个字都不信,真想替游梦余杀了他。
可是游梦余却不肯,但也不再信林鹤的说话。
那时她腹中已经有了林鹤的骨肉,却偏偏一个人回了幽独,也不肯接任幽独城主之位,说她无能。
秦贺春与她,皆是幽独先主一脉,细论起来还有表亲之谊,感情亲厚;可无论秦贺春怎么劝,也劝解不得,从那之后,那么爱笑爱闹的游梦余,眉目间除了愁色,再无其他。
郁郁寡欢的游梦余,生下孩子,性命已是风中残烛;但她看这个孩子,怎么都觉得欢喜,还为他取了一个墨字为名。
她请秦贺春千万记得,林墨虽然是林鹤的孩子,但他无过,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想要孩子出生在这人间;也不想林墨在这不得人心的幽独城内,当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要让秦贺春送他回林家去,交给林鹤。
想到这里,秦贺春已经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看了一圈,不见其踪影,便唤:“秦佩秋!”
无人应,但林墨见他们周围的鬼怪,听到这名字,都缩了缩脖子,一副恨不得躲远些的样子。
秦贺春却似没有察觉,又骂:“秦佩秋!你死去哪儿了!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给老娘滚出来!你敢跑一个试试!老娘改天打折你的腿!”
这一回,从她那花轿顶上有了些响动。
一个俊秀青年,自秦贺春原本空空的花轿顶上现身了。
林墨仰头看他。
这个秦佩秋,面容秀美,却有气势卓卓,正如松风肃肃;他那头发梳得随意,着一身玄色,那腰上别着一把刀。
这刀龙凤环首,金银所饰,叫林墨都忍不住看住了,觉其上灵气隐隐,比他爹亲那还月或林信所求之汲光,亦不逊色半点。
却说秦佩秋,本来就为秦贺春嫁给谢正文而生气,躺在那轿顶上,根本不想搭理这底下的动静;如今听见秦贺春大声叫他骂他,才坐起身来,一脸的不耐烦。
他把耳朵里的两团碎布掏出来扔了,才对秦贺春道:“我跑什么了?我不就在这么!”
秦贺春又骂:“老娘今天出嫁的大喜日子!你在上头丧着个脸干什么?”
秦佩秋冷笑:“你嫁你的你高兴,我丧我的我高兴,你管我呢!”
他这个姐姐,成日里说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谁知千挑万选的,结果还是跟师姐一样,取中个人间仙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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