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何等聪慧,根本无需他多话,已知他要为两个弟弟讨情,便道:“由得你让他们胡闹,我的心里也不安。”
分明她最放纵疼爱林信,却如此说话,林宽听见,也只能笑了一笑,道:“娘亲,我好多了,明日起,还是我来问您安吧,真不用劳烦您每日起早来看我。”
说是来瞧林宽,此刻林夫人却只看向林信,见她这爱子睡容正酣,便也道:“那你休息,有什么不好,不要忍着,叫人来说一声。”
林宽不是林信或者林墨,自然也不用她多吩咐什么吃药换药的琐碎事情。
见林宽应了,林夫人又叹道:“早点好起来,也就罢了;如今你受了这么点伤,外面的人听见,就胡说八道,乱嚼舌根什么的都有,倒好像我们家里出了多大的事情。”
她少时便是声名在外,天资高卓的女修,离不得大家闺秀的作派与矜持;如今嫁入安宁林氏多年,多得丈夫尊重,将诸多姬妾优人遣散,正是这林府的半个主人,心内在意他人言语,也是常情,林宽便也应了。
待她转身离开一阵,这才拍拍旁边的林墨,道:“六郎,起来吧。”
林墨果然已经醒了,听见林宽叫他,便揉着眼睛从被子上坐起身来,撇嘴道:“大哥,我觉得这样不好,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林宽却道:“不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我,是你有什么事都瞒不过我。”
那圣贤有云,长兄若父。回想起来,林墨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就连林信等人都还小,真个这六郎就是他林宽看着长大的,所以那一举一动,内中意思,也是好懂。
而他疼爱林墨,本也是应当,可在有些外人眼里竟觉奇怪,这世情有时真不如写作无情恰当。
说什么六郎心眼古怪,看不明白,其实照林宽想来,不过是因他们本也不想看罢了。
他们说话,林信便也醒了,迷迷糊糊地跟林宽道了句早,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了,那说话声正是芳苓。
她叩了门,等林宽应了,方进来对他们三人一一问安,然后对林信笑道:“三公子,夫人叫你过去,洗整一下,也换身衣裳好吃早饭,那边都备好了,不要在这里耽误大公子休息。”
林信想说什么,林宽却摸他的头道:“去吧,正好帮我们两个跟娘亲请安。”
林信也就无法了,点点头,下床去跟芳苓走了。
林宽又看林墨,林夫人只叫芳苓来请林信,半句话没提他,他面上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百无聊赖地拉着自己的衣带子绕手指头玩。
这孩子……林宽无奈,他知林墨聪明伶俐,也懂事;小时候偶尔作怪,林宽也知道他那心思,不过是为了好引起别人半点注意。
然而发觉无用之后,林墨也就都改了,如今是脸上不露,嘴上不说,专往心里放。
不过他今天感觉好多了,想下床活动一下,正好也能哄林墨开心。
便问林墨道:“咱们都起床吧,大哥想不出来早饭吃什么好,六郎想吃什么?吃完了,出去给大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用的刀,你不是告状说朝云打你么?他怎么打的,你怎么还手,都使给我看看。”
林墨想想,道:“好。不过我牙有点疼,只要是甜的,就都成!”
也就是他林六郎的胡话,能令林宽竟听得无言,只能苦笑着摸摸他头,心想这疼的怕是还在后头。
这年纪,可不正该换牙了?
等吃过早饭,林宽当真叫林墨在自己所住的小苑前,问过他当日季朝云的剑法如何,又让他演练自己所习刀法。
看完一遍,便是林宽也忍不住要摇头,叹道:“六郎,你之天资,没半点问题,就是这徒支虚架,以图美观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他们林家的刀法,确实略讲究这个,可这臭小鬼用起刀来,讲究之处,竟是比林信还过分。
刀法终究是克敌杀敌之术,光有好看的架势又有什么用?如那陆氏刀法就很好,其势正是大开大合,沉猛迅捷,竟也不落细微变化,十分利落爽快。
林墨却道:“不能。”对此事,他十分坚决,振振有词道:“我都对着镜子看过了,这样好看。”
林宽斜眼笑。此刻刚吃过饭,他出来的时候随手顺了个苹果,林墨推说牙不舒服,不高兴和他分着吃,于是林宽且自咬得津津有味。
听到臭小鬼固执己见,他也不劝半句,只道:“好,那你这辈子,就由得人家往死里揍你吧,我不管了。”
林墨立刻怒了:“那不可能,等我长高了——”
林宽知他所指,笑答一句:“那你朝云哥哥也长高了。”照样能打得你个小混蛋鼻青脸肿。
那平阳季氏,长于丹书秘符不说,剑法亦是轻灵奥妙,变化无穷;其器分阴阳,其身怀八卦,足下运九宫,内尽法诀,外合修气,可谓拨云现日定乾坤,逐月追星显机灵。
那季氏仙门出身的少年朝云,林宽心内更是清楚,正是龙驹凤雏,有气度清逸,又兼天资过人;小小年纪,性情刚直,断不会无故揍自家弟弟,必然是林墨造衅在先,觉得丢人,不肯道出实情。
作者有话说
是安宁城之安宁,也是流水无声其下暗涌之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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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章之二十二 安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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