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礼记》,郑氏的《周官礼记》,守孝三年是二十七个月。王氏的《礼记》,守孝三年是二十四个月。
这些细微的差别,全都标注出来了。还附上博士们针对这些差异的讨论、争论,以及辩论。
只要萧衡多花一点时间,把这份讲义理清楚,非但讲解不成问题,就连太学生的提问,也不难应对。
不过顾玖的字
萧衡踌躇了一下,还是说:清河公,你这字也太娟秀了,像大家闺秀的字。
顾玖神色平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那段时间在养病,手上没力气,写别的字体都不成样子,干脆练了一手簪花小楷。后来写习惯了,就没改。
第14章 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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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猜测了一下那段时间是哪一段,发现极有可能是三年前,顾老爷子薨逝,顾氏兄弟失去庇护,处境艰难,顾玖替他兄长饮下毒酒,咯血昏迷之后的那段日子。
顾玖漫不经心地轻轻带过,淡然处之。
萧衡反倒替他一阵心疼。
美男子用娴雅清婉的簪花小楷,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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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萧衡都过分体贴,弄得顾玖总是疑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况,这小狼崽子根本就不具备讨好别人的天赋。
萧衡不爱笑,小嘴一点也不甜。幽深如潭的眸子看不见底,偶尔还有阴郁的波纹一闪而过。
十分不讨人喜欢。
今日休沐,顾玖卷起幔帐,让阳光照进屋子。然后,他又躺了回去,赖在床上,懒散地打了一个滚,让光束倾洒在身上,避开脸部,闭着眼享受日光浴。
不多时,他听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一片阴影移过来,挡住了光线。
不用睁眼,只闻着饭菜的香味,就知道小狼崽又在蹩脚地向他示好。
顾玖抚了抚右手的手腕,这个位置,小狼崽留下的牙印已经结痂,正微微发痒。他们的关系,到底是真的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像原书一样,男主表面恭顺乖巧,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画小圈圈诅咒他呢?
伴随着轻微的摆放碗筷声、织物摩擦声,萧衡布置好食案,径直走到床榻前,久久站立不动。
顾玖有一种被细细打量的不适感。他懒懒地将眼皮撑开一半,不太清晰的视线中,萧衡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腰间,表情绝对称不上友善。
少年,你又怎么了?心思比女郎还难琢磨。
顾玖顺着萧衡的视线,看见了一只小小的香囊。歪歪扭扭的针线,好似长虫爬出来的一般。唯有颜色搭配还算清雅,使得整只香囊勉强可以入目。
这是他年仅十岁的小侄女顾瑂,此生的第一件绣品。反反复复,绣了一个多月,不知糟蹋了多少蜀锦,才绣出这只香囊,双手捧来。
顾玖半是感动半是怜惜,吹了吹小侄女被针扎红的指尖,当场就将香囊佩上了,并且保证绝不离身。
等等,小侄女顾瑂就是原书的女主。
顾琛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是男主心心念念许多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虐文龙傲天小说,最虐的就是感情线以悲剧结尾。男主覆灭顾家,女主顾瑂从二十丈高的凌云台上一跃而下。男主常常对着顾美人的遗物,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一枚白玉环,怔怔出神。一直都没有册立皇后,孤独终老。
顾玖拨动了一下腰间的白玉环,又一次凌乱了。
按照晋国的礼制,白玉环也不是谁都能佩戴的。天子佩白玉,王侯佩山玄玉,卿大夫佩水苍玉,士佩瓀玟。皇后佩于阗玉,妃嫔佩采瓄玉,公主佩山玄玉
顾玖的白玉环、白玉玦是他满月的时候,为了缓和君臣关系,武帝亲自参加顾玖的满月宴。在举行满月命名礼的时候,武帝解下腰间的一对白玉佩,亲手给顾玖系上。
御赐的天子之佩,十分麻烦,不能弄丢,不能弄坏,更不能送人。
顾玖的优雅,有一半都是拜这白玉佩所赐。
所以,这东西究竟是怎么跑到女主的手里的?顾玖试过把白玉环赠送给顾瑂,虽然不合礼法,但他是大权臣嘛,谁敢多嘴多舌。然而,只隔了一盏茶的时间,嫂子就领着小侄女,把白玉环送了回来,非常严肃地表示:天子之佩,不敢收也不能收。
算了,不想那么多,可能女主另有什么机缘,得了一枚白玉环。
萧衡的目光闪了闪:这香囊,很别致。
顾玖神色柔和,抚了抚香囊上细密柔软的流苏:我也觉得。绣着小鸡啄蚯蚓的香囊(其实是火凤和螭龙),世间只此一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狼崽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闷头吃饭,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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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送到荀府的拜帖,被主人家委婉地拒绝。
顾玖仍然叫上无咎,轻车简从,去了太尉府。
自从五年前,太后小杨氏废长立幼,洛阳大乱。荀老太尉就一直称病,闭门谢客。
太尉府前,朱门映柳。
顾玖挑起竹帘,吩咐一名青衣管事:去割一些新鲜的青草,扎成一束。
等管事的就近取材,将青草扎成一束。
顾玖步行,绕到荀府东面的高墙外,爬上一株柳树,从袖袋里取出弹弓,随手在钱袋中翻出一颗珍珠,瞄准墙内的一名青衣小厮。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珍珠弹中了青衣小厮头上的葛巾,那小厮哎哟一下,捂住头发,等他移开手,掌心中已然多了一枚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青衣小厮东张西望,看见柳树上、顾玖探出半边身子:赏你的。
这年头,没有人工珍珠,品相好的珍珠比金子还贵,青衣小厮拱了拱手:多谢清河公的厚赐,三公子在花厅,您稍等。
不一会儿,荀太尉的小儿子荀嘉奔出来,皱着一张小圆脸:攸之,早跟你说了,家父不见客。
顾玖将一束鲜草塞进荀嘉的怀中:夫人,帮我把这个带给荀世伯。他看了肯定愿意见我。
荀嘉呸了一声:少来占我便宜。
他们两家算是世交,当年荀嘉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御医都说是个女孩儿,两家的长辈有过约定:如果生下来,确实是个女孩子,就许给顾玖,结个姻亲。
结果生下来是个男孩,顾玖每次遇见他,都要调戏一番,唤几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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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老太尉在官场沉浮三十余载,什么礼物都见识过。还是头一回有人送来一束青草,这东西也叫生刍,可以喂马。
老太尉把儿女都叫到中庭,围着这一束青草,站成一圈。
都说说看,清河公送来一束生刍,是什么意思?
荀六娘: 他想请阿翁出马。
荀嘉眨眼:诗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攸之称赞您君子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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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谢客数年,荀老太尉突然上朝了。
廷议了三次,始终无法通过的:修改诛三族的律法,诛三族不再牵连女眷的议案,被荀老太尉一锤定音,即日起,开始执行。
第一个受益的家族是司马氏,所有的女眷都从廷尉诏狱中释放出来。
包括那个让沈谧沈长渊去诏狱迎亲的司马姑娘。
当天晚上,司马家未来的女婿,沈谧驾着牛车,拉了一整车清酒,一共二十坛梨花白,叫开了顾府的大门。
花厅中,酒气氤氲。
顾玖一袭样式简单的素衣,凝了一身的月华,和友人沈谥、崔璟举杯同庆,喝得酩酊大醉。
顾玖宿醉,早上醒来,还有点头晕。
萧衡服侍他喝了半碗莲子羹,禁军司马前来禀报:宇文乌菟龟当街殴打道士。被河南尹抓了。
第15章 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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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儿子宇文乌菟龟身高八尺,体格魁梧,是一条粗中有细的硬汉。禁军里一堆粗糙的大老爷们,每天操练武艺,火气非常大,打架也是常有的事。
一般情况下,谁敢编排顾玖的是非,不幸传到宇文乌菟龟的耳朵里,顾玖又碰巧不在,没有拦着干儿子,那一顿好打是跑不掉的。
顾玖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人怎么样了,没事吧?
禁军司马一脸骄傲:我们头儿武艺高强,没吃亏,好得很。
他能有什么事?我是问那道士怎么样了。
呃这个那个道士的言语十分晦气,头儿一生气,手上没个轻重,把他的腿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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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姓徐,道号广微子。
用崔小世子的话说:广微子画符治病、炼丹祈雨、观星占卜、念咒捉鬼无所不能,天文地理、医卜命相、经史子集无所不精,除了没法学女人生孩子,他什么都会。
目前,广微子是天心观的观主,结交的都是洛阳高门,在晋国的宗教界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若是武帝还活着,如此神通广大的徐道长,早就被当成活神仙供起来了,封个国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湖神棍和庙堂权臣,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事情要从上巳节说起。
晋国的情人节,顾玖一心勾搭女郎,换上白縠衫,一身耀目的白衣,闪亮登场。结果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女郎搭讪,反倒在士子的雅集上出尽了风头。
大家都觉得白衣裳很好看,纷纷效仿。
于是,洛阳街头,来来往往的士族小郎君,大多是一身白惨惨,从头白到脚。像极了丧礼上身穿缟素、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怎么看怎么晦气。
这种模仿,绝对没有领悟到白衣的精髓。顾玖穿白縠衫,极尽清雅飘逸,手持一把麈尾扇,衣袂翩翩,一看就是去参加雅集、或者清谈会的名士。总之,看见顾玖的人,肯定不至于误会他家中有白事。
东施效颦,总不能怪西施吧。
徐道长对带起这股歪风邪气的清河公非常有看法,他怒斥顾玖,还说:缟素满京华,是亡国之兆。
这话放出来没几天,果然被宇文乌菟龟打残了。
顾玖一阵唏嘘,他知道:原主在士族子弟之中,影响力巨大。却没想到,居然到了穿衣风格也会引发无数人跟风的程度。
崔璟昨晚烂醉如泥,就睡在西厢房,这时也一起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小世子狂笑,身上的玉珰、玉玦、玉环、小刀一阵叮当悦耳。脸上是一副这群二货拉低了洛阳纨绔的品味的鄙夷神色,用戏谑的语调说:本来就生得没攸之好看,还非要和攸之穿一样的衣裳,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道理顾玖也懂撞衫的时候,谁丑谁尴尬。
其实,徐道长也没说错。原书中,晋国差一点就亡了,连洛阳城都被草原上的异族攻破。多亏了龙傲天男主力挽狂澜,保住半壁江山。卧薪尝胆、秣马厉兵数年,最终横扫天下,一统八荒六合,万邦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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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很想抛弃原则,立即拯救干儿子。但这件事,干儿子不占理,人家徐道长委实很惨,就算言语不当,也只是口舌是非而已,不至于要打断别人的腿。
干儿子这脾气过于暴躁,动手能力过强,隔三差五就打伤人的毛病,还是有必要改一改。
熊孩子又闯祸。
顾玖怀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换上常服,直奔官衙。
徐道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宇文乌菟龟红发碧眼、高鼻深目。双方都是很有特点的男人,当街上演了一场武打动作片,吸引了无数眼球。
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洛阳百姓,甚是热闹。
不知谁家的熊孩子,爬到官衙门口的狴犴雕象上,踩着这只维护公堂的肃穆正气的神兽,围观河南尹判案。
顾玖颇有身高优势,隔着人群,向大堂里望了一眼。
河南尹立刻起身,出来迎接顾玖,围观的百姓很是识趣,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让顾玖顺利地进入官衙的正堂。
人群里,不知谁在感叹:活了大半辈子,今儿才发现,天底下还有这么稀罕的男人!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哼,熏香敷粉的白面书生。
打个赌,他这是天生丽质,没敷粉。谁家的妆粉能有这个效果,早就名满天下了。
义父!
宇文乌菟龟看见小义父急匆匆地赶来,一双碧琉璃似的眸子中泛起灼灼贼光,人也有些飘了,直接对衙役说:给我松绑。
一众衙役齐齐地看向河南尹,发现自家的青天大老爷正襟危坐、额头冒汗,正在观察着锦衣青年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好像没有听见宇文乌菟龟说话。
衙役们顿悟:刚刚进来的这位锦衣青年,官职比河南尹大。或者他家世显赫,大老爷惹不起。
于是,他们犹豫了一下,决定给宇文乌菟龟松绑。
且慢。顾玖用手指抹掉宇文乌菟龟左脸上的灰印子,声音又轻又缓:在下教子无方,万分惭愧。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要因为私情,罔顾国法。
干儿子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顾玖微微偏过头,想到过一会儿,干儿子八成还要挨一顿板子,险些忍不住拿出权臣的架势,先将干儿子领回家,再口头教育。
有清河公这句话,河南尹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案子拖延了许久,终于开审。
顾玖身份特殊,河南尹让衙役从后堂搬来一张胡床,请他坐着旁听,还上了一壶好茶。
案情非常简单。
徐道长谈论清河公的时候,有不敬的言辞,被清河公的干儿子堵在道观门口。发生了几句口角之后,双方大打出手。
这么一审,堂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锦衣青年就是清河公,这个案子,其实是清河公的风评引发的血案。
众人看顾玖的眼神都变了:他是只手遮天的清河公,清河公啊!
这案情,听得顾玖眼皮一跳,原来是互殴,徐道长的功夫也不差,干儿子险胜。
他之前还觉得奇怪:干儿子打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不过下手一向比较有分寸,没把事情闹大过。
宇文这次可能是碰上对手,越打越兴奋,就忘了留一点余地。
案情清晰,且双方都无异议。
河南尹的判决是:斗殴滋事,各打二十大板。
念在徐道长有伤在身,他这二十大板,可缓期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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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魏晋当名士(穿越)——这个懒人没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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