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知道时,孩子都出生了,他也不能把无辜的孩子掐死,只能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乘舟”。
这名字取自诗经里的《二子乘舟》,讲的是兄弟两人情深义重,遇险不仅不抛下对方,还争先赴死。
柳父希望两个孩子以后能相互扶持,可想法很好,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妻子病逝后他把乘舟接回来,儿子就彻底不认他了,看他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叫他心惊不已。
儿子折磨乘舟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他有愧于发妻和儿子,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儿子把乘舟当做奴仆欺凌。
柳迟砚没再和柳父搭话,只吩咐高泰:“你去把府里的管事喊来,叫他带上账本给我看看;还有各个铺子的掌柜也去知会一声,叫他们带上账本来一趟。”
柳父听了立刻问道:“可是底下的人做了什么不当做的事?”
柳迟砚道:“没有。”他抬手轻敲桌沿,“只是不太合我意,我得整顿整顿。怎么?我不能查他们的帐吗?”
柳父赶忙道:“没有,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管事很快带着账本过来了,柳迟砚看了对方一眼,让对方先坐下,自己面色平静地翻看起那厚厚的几叠账本来。
管事在府中干了二十年,可以说是看着柳迟砚长大的,对柳迟砚有多少斤两心知肚明。
他心里很是不屑,面上却毕恭毕敬地连说自己不敢坐,还凑过去问柳迟砚想了解什么,他可以逐项逐项仔细讲解讲解。
柳迟砚正一目十行地扫着账本,听到有人在旁聒噪有些不悦,抬眼冷冷淡淡地扫了管事一眼。
柳迟砚少年得志,仕途顺遂。当初摄政王权倾朝野、横行一时,他都敢追着摄政王劝谏对方还政于天子,威慑一个管事自然不在话下。
只那么一眼,管事就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不敢再吭声。
等看到柳迟砚几乎是毫不停顿地把账本往下翻,管事又松了一口气。应该是错觉,他怎么会被个半大小子吓住?
他经手这些账目这么多年,柳父这个当爹的根本看不出半点问题来,何况是柳迟砚这个毛头小子?
管事却是放心得太早了,柳迟砚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查账的本事也是一流。
他在翰林院时还曾被借调去户部帮忙,全天下的账他都查过,何况只是五品小官府里的事?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账目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
柳迟砚粗略把几本账本翻完,各个铺子的掌柜也带着账本过来了。
他没有立即发落管事,而是让掌柜们都坐下,继续以刚才的速度翻看账本。
气氛有些凝滞。
掌柜们偷偷用眼神相互交流,莫名觉得柳迟砚翻账本的簌簌声叫他们很是心惊胆颤。
柳迟砚只花了短短两炷香功夫,就把全部账目过了一遍。他起身扫视一圈,和煦地询问:“你们家中可有儿女?”
管事与众掌柜面面相觑。
管事试探着说道:“自然是有的,小的家中有三儿三女,孙子和外孙都不小了。”
柳迟砚微微一笑,意态悠然地给他们背律令:“有儿孙挺好。根据《大雍律》,侵占主家财物超过一千贯,本人服苦役三年,三代以内亲眷三年内不得参与科举;超过一万贯,流放千里,三代以内亲眷终身不得参与科举;超过十万贯,斩首示众,三代以内亲眷没入奴籍,终身给别人为奴为婢。”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看看你们喜欢哪一个。要是到时候你们还没有考虑清楚,我就直接找官府来替你们做决定了。”
管事与众掌柜面色一变。
没等他们为自己辩驳,柳迟砚已经招手让管事上前来,随手给他指出账本上几处或明显或隐蔽的问题。
柳迟砚笑道:“看在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没直接报官,也没找姨母出面。你们有这份钻营本事,这么多年怎么都该把挪走的钱翻几番了。”他一副和风细雨的模样,给管事几人说出自己的要求,“我也不要你们把钱全吐出来,只要你们把挪走的那部分不上就好。还有,你们贱价卖掉的那些产业也比照着原数买回来。”
倘若只是柳家要追究,管事和众掌柜肯定收拾细软直接跑了,可柳迟砚状似无意地提及了长阳侯夫人!
那可是柳迟砚的亲姨母。
据说对方心疼妹妹低嫁,舍不得妹妹受苦,特意从自己私产里挪出几家铺子给柳母当陪嫁。要是捅到长阳侯府去,他们怕是根本逃不了!
长阳侯可是有实职在身的武将,岂会容忍有人欺辱自己妻子的亲人?
到那时候他们可就真的脑袋不保了!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柳迟砚身边多了个身着禁卫甲胄的高大青年。
这分明是长阳侯府派给柳迟砚的帮手!
大公子不是和长阳侯世子闹翻了吗?
两家什么时候又开始走动了?
众人只觉柳迟砚似乎变了人,再不复平日里那阴鸷孤傲、诸事不管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要把已经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他们心里就跟刀割似的,恨不能把柳乘舟压到柳迟砚面前,让柳迟砚继续磋磨这个弟弟,别把目光转到他们身上!
柳迟砚没和他们多废话,把人打发走了,又把家中仆从喊了过来,挑了几个看着比较机灵的到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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