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揣着个汤婆子,手上还捧着一碗红糖水。她初次来月事的时候,她爹请了一个邻家姐姐来照顾她,据说为了能请那姐姐过来,爹还开坛作法,为邻家姐姐指引了一门好姻缘?
虽然她始终不明白,为何选个姻缘都需要开坛作法了。
但总归是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她虽无语,却也不会戳穿老爹那些哄人的把戏。
此后,每次她不舒服的时候,只要有条件,爹都会为她准备红糖水,而这几天,她都会吃得比平时好很多,哪怕有次他们在山中躲仇人,爹也给她抓了山鸡采了野山参炖汤。
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床上,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也就只有在梦里,才能喝到这甜甜的红糖水了。刚把红糖水喝完,阮玉就注意到屏风后隐隐露出一片衣角,她连忙喊:“梦郎!”
见那衣角消失,阮玉改口,“莫问!”
碍事的屏风直接被挪开,阮玉瞧见莫问后双眼放光,手里的汤婆子都不要了,往床上一扔就往莫问面前跑。
逢岁晚瞧着那狗窝一样的床铺,居然发现自己没有多难受。她一直躺在那里,被子里尚有余温。
若能在那休息,或许,他亦能一夜安眠。
也就这么一恍神,阮玉已经扑到他面前。
他侧身躲过,却也伸手将人轻轻一拽,免得她往前摔倒。
阮玉:“今天你主动牵我手了。”
逢岁晚解释:“我只是扶你一把。”
阮玉嘻嘻一笑:“你还没放开。”
逢岁晚脸烧得通红,他蓦地甩开手,恼羞成怒:“既如此,下次就别指望我扶着你。”
明明松开了手,可那指尖的柔软细腻,好似仍旧在他掌心停留,像是手心里握了一缕滋滋闪电,又酥又麻。
阮玉冷下脸,眼里的光彩都随之消失:“我才不要你扶。”
她生气了?那脸上的冷漠,像极了他平时的模样,原来,他平时就是这样,用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逢岁晚心下惴惴不安,他不习惯,自己被阮玉如此对待。
然而他从未哄过人,此刻嘴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听阮玉又道:“你抱着我就行了。”她张开双手,脸上又扬起笑,“来嘛,梦郎……”
逢岁晚:……我翻书都没你翻脸快。
第45章 影响
“来嘛,梦郎……”
她声音又甜又软,说话时,眼眸清澈,碧波轻荡。逢岁晚能从那双眸子里清楚的看到自己,他僵在原地,手足无措,随后身子不受控制一般地往前靠近,好似主动坠入那片星海。
她是梦主,所以她的念头,外人很难抵抗。
他只是无力阻止,所以,顺其自然。
拥人入怀时,逢岁晚能闻到她身上甜香。他曾恨时光太漫长,梦魇里的每一个呼吸都是煎熬。如今,却担心光阴溜走得太快,她一旦清醒,梦境之中的温暖就不复存在。
怀中人将头埋在他胸膛上,说话时就显得瓮声瓮气的,“今天可真不凑巧。”
“都不能跟你入洞房。”她小腹还隐隐作痛,加上那碗红糖水还有抱在怀里的汤婆子,阮玉很清楚,她梦中是个什么状态。
偏偏还改变不了。
大约是现实中身体还有些难受的缘故,不管她如何去想,梦中依旧没有变化,就好比现实里憋着了,梦里就会不停地找茅房一样。
逢岁晚:幸亏不能。
抱一下倒是可以忍受,若真要更进一步,他哪怕是拼得魇气动荡,也要……
总之,抵死不从!
怀中阮玉还在嘀咕:“难道要试试话本子上描述的碧血洗银枪?”
逢岁晚:莫非她不喜欢剑修剑意,喜欢枪意?
他冷哼一声,神情倨傲,“当今天下,还未遇见过枪修值得我出剑。”
阮玉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哈了一声,说:“梦郎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避火图,那你知道不知道?”
逢岁晚皱眉,“火修道法?”
阮玉意识到,自己梦到的情郎,在这方面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也对,毕竟只是个梦中人。
她咳嗽一声:“下次我教你。”其实她也没看过,她只看过话本子,还没瞧过真的图,因此,那些东西也只存在于想象里,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她梦到的人,也是这般懵懂。
等梦醒了,叫山下的人送避火图,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开不了这口,在仙云宫其他人眼里,她还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可怜儿。
不如找执道圣君,反正她不需要在执道圣君面前伪装。
圣君都三千多岁的老怪物了,身边还没个道侣……
避火图肯定藏了不少,或许还有那种名家孤品呢。等她白日里好好学了,梦里再来跟莫问探讨。
逢岁晚只是没听过避火图,但他也知道修真界有双修道法,一开始没联系起来,如今看到阮玉在他怀里偷笑,脸颊绯红,连耳朵尖都是绯色,他对阮玉口中的避火图便有了个猜测。
若他想的没错……
她还要来教他!不知羞耻,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她年纪又不大,到底……
学了些什么!那个阮一峰,是如何教导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合欢宫的女邪修。
不,合欢宗女邪修的道行都不如她高。
那些女修,可无法对他造成半点儿影响,而面前的人……
此时此刻,逢岁晚好似在梦中清醒,忙不迭将怀里的人推开,正要板下脸来训斥,就见阮玉身子微弓,双手捂肚,皱着眉头说:“怎么疼得这么厉害!”
下一刻,眼前景致朦胧几分,如罩烟雾。
她的脸在云雾之中,更添苍白,有种朦胧易碎之感。逢岁晚微微心悸,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心尖儿的微弱不适登时扩大至整个心脏,仿佛一只大手将它攥紧!
若是装的,不会连场景都发生变化?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让阮玉的梦境出现了危险。
他这几次在她的梦里呆得太过顺利,都忘了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是对梦境的污染。
好在水雾很快散去。
逢岁晚看到本该站在他面前的阮玉已经躺回床上,她侧躺在那里,脸都在被子里藏了大半。
逢岁晚不敢离她太近,他缓步过去,在床前一丈处停下。
明明动作很轻,走路无声,床上的阮玉却从被子里探出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来。
阮玉:“莫问,我肚子疼。”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会这么疼?”这会儿,她都分不清楚,这是不是梦。
疼?逢岁晚的元神时时刻刻都在遭受魇气侵蚀,他早就习惯疼痛,也根本想不出来,简简单单的肚子疼到底是有多疼。
逢岁晚:“有多疼?”
阮玉心想,你们男人肯定不知道这有多疼了。她有气无力地形容,“像是有一把冰冷的刀子在小腹里搅啊搅,你说疼不疼?”
刀子入腹,搅动?逢岁晚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得出结果。
相比起他这三百年所经历的,那样的疼痛,大概是微不足道的吧。仙云宫弟子练剑时受的伤,都比这个重。剑竹林的剑竹,每一根都能在弟子身上留下无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明明觉得轻微得可以忽略,然而看到阮玉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逢岁晚便说不出重话了,他干巴巴地安慰道:“睡着了就不疼了。”
阮玉:“……”她这会儿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
她一脸幽怨地盯着莫问:“我疼得睡不着。要不,你唱歌哄我?”
逢岁晚眉头拧起,“我不会。”
虽说这次阮玉没说你不会就学,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然被那样期盼的眼神盯着,逢岁晚真的很想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学。”
他强压下这个念头,稍稍走近一些,说:“我给你念一段经文。”
阮玉:……
虽说并不想听什么经文,然当莫问的声音响起时,阮玉便竖起了耳朵。
只觉得那声音犹如环玉相扣,悦耳动听,一字一句,宛如天籁。她听得认真,虽理解不了其中意思,却也能感受到一丝韵味。
好似天地间最纯粹的声音,粗听单一,仔细去分辨,才会发现,风声、雨声、兽吼、虫鸣……万千大道蕴藏其中。
阮玉只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被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所吸引,适才难以忍受的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她枕着仙音入睡,一夜无梦。
又一个梦域解开,逢岁晚清醒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
他起床,刚整理完仪容,玉兰树树灵就跑到他窗外趴着,“圣君,其他灵植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封印啊?”上次圣君把大家关禁闭,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这都几天了还没放出来。
被封印了意识、抽空了灵气的灵植们现在都跟普通的植物差不多,根本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于是它这几天还得盯着其他灵植,特别是窗台的君子兰,就怕两片叶片长得大小不一,惹了圣君厌弃。
逢岁晚心情不错。
大约是梦中那段经文念得心情平和,这会儿微笑着答应下来,调动忘缘山灵气,将其他几处的灵气恢复。忘缘山与他神魂相连,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做到。
玉兰树灵:圣君居然在笑?
转念想到圣君脸上带了一张面具,玉兰树就纠结了。也不知是他真笑,还是他控制那张面皮在笑,俗话说的皮笑肉不笑?
如果是后者,只觉得,现在的圣君更可怕了呢!
逢岁晚将山中灵气调动后,才想起装忘缘山的匣子还留在草丛里,于是他又想起了当时扔掉的原因。
脸上笑容僵住,声音也不复之前温和,“离云呢?”
玉兰树树灵:“在山脚下躺着呢。”
逢岁晚皱眉,“在山腰给他搭一个竹屋。”梦域破开,被困在里面的离云也能脱身,且离云在梦域呆的时间短,肉身还未被扯入裂隙,进入真正的梦域空间。若是真去了那极寒之地,他金丹期的修为能直接被冻死。
玉兰树树灵跟随圣君多年,自然听出圣君心情不佳,明明刚才还让人如沐春风,转眼就变成了冷风呼啸。它战战兢兢地答:“竹屋已经搭好了,我本来想将他抱到床上去的,奈何他身边那只纸狗不让靠近啊。”
狗汪汪乱叫,不许它靠近离云。
它总不能跟狗打一架,那得多掉价啊。
在仙尊梦里睡懒觉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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