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娘只当她小姑娘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怎么样,去见见噻?”
熟悉的场景,身旁却没了那个偷偷吃醋的萧云霁。
而此刻。她心里头已不再迟疑,更不会再动摇。
“不——”
话还没说完,柳三娘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她眨眨眼,手里扇子摇得更快了:“那家公子聘礼都准备好啦。未时三刻在必香居,记得准时来哦。”
没等裴明月反应,她便扭过身,姿态款款地离开了。
莫名其妙又被塞了一桩亲事。事态发展得如此突然,裴明月一时有些发懵。但柳三娘已走远,已然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这事不能瞒着。思来想去,还是得跟萧云霁说一声。
裴明月奋笔疾书了封信,交于河畔守卫的将士,要他换班回营之时交给萧云霁。他倒是满口答应了,可直到未时柳三娘来拉人,他也没挪动哪怕半步。
直到裴明月被柳三娘连拉带拽地拖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的样子,挠挠头道。
“抱歉给忘了,我今日申时才换班呢。”
可挣扎着远去的裴明月,已然听不见他如此苍白的解释了。
柳三娘瞧着纤瘦,拽起人来力气还挺大。裴明月一路挣扎,竟半分也没能挣脱,被她硬生生给扯到了必香居。
“哎呀,三娘!”
挣了半天,裴明月总算是挣脱了柳三娘的手。手腕都给拽得发酸发痛,她蹙起眉,往后退了两步。
“今日这媒,我是真的不能相。”
“怎么不能相了伐?”
听她语气里有退缩的意味。柳三娘叉起腰,细眉倒竖,颇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如何不能相了伐?”
她支起手,扇脸儿连连指着地面:“瞧瞧,人家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呀。这么有诚意的郎君可不多了伐,你可得抓紧机会呀!”
方才进门匆忙没注意。此刻裴明月低头一看,地上竟满当当放了几十个大箱子,箱子上系着大红绸子,重峦叠嶂地,几乎要将必香居宽敞的一楼都堆满了。
这阵势如此之大,倒将裴明月给唬住了。
哪有相亲直接下聘的?
聘礼已下,是把她牢牢地给架在了火坑上。
是明摆着要强娶啊!
“这样怎么行?”
裴明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语气也激烈起来。
“谁让他下的聘礼?难道就不问问,我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自古嫁娶,皆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柳三娘扇子也摇得激烈,嗓子愈发尖细了:“你说你心中有人,那人呢?怎么不同你提亲?”
喉间噎了噎。裴明月瞪大眼睛,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三娘这话,实在让她无法辩驳。
是啊,她和萧云霁之间终究还是差了个天经地义。在这样封建的年代,用他们眼下的关系来辩驳柳三娘,只会落个笑话。
“我……”
裴明月张了张嘴,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三娘总算得了理。她长出口气,抽出帕子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语气已然有些发虚。
“没话说了吧?你这丫头,真是倔得很。”
她摇了摇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自古以来,男子的甜言蜜语,在他真正娶到你之前,那都是不能作数的。明月姑娘,你还是太嫩啦。”
她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但裴明月却不很全然认同。
萧云霁不是个喜欢许承诺的人。尤其是他做不到的事,从不会轻易答应。如今扬州城刚刚平定,天灾人祸,整片江山混乱不堪,正是他一举杀进京城,夺回皇位的好时机。
此时顾念儿女情长,实在不是一个成熟的上位者所为。
对于他的难处,裴明月向来都是十万分理解的。她对男女之事向来看得比较开,况且又有了沈擎林簌的前车之鉴,等萧云霁真的当了皇上,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她做皇后,更不会同意后宫只有她一人的。
但到底男人都是有占有欲的。她被拘在这儿相亲,总要告诉他一声才好。
“我来相亲,总要知会兄长一声儿罢?”
裴明月叹了口气,打算提个缓兵之计。
柳三娘扬起眉,神色很是轻松:“我早打发人去问过,你兄长他同意了。”
同意了?
裴明月怀疑自己听错了,直着眼睛瞧她:“什么?”
“我说——”
柳三娘拔高声调:“你兄长他同—意—了——”
昨儿还跟她好得蜜里调油,今日就要将她假手于人了?
好哇。好个男人心海底针,好个大猪蹄子!
裴明月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还没当上皇帝呢,就能干出如此大度让贤之事。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抱着什么贞节牌坊。
“三娘,我相!”
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字儿来。
这亲成不成另说,好歹也得让他有点儿危机感。让他看看清楚,她可是个无比优秀之人,就算不当皇后,也一样倍儿受欢迎。
想到这里,心里头的别扭劲儿便下去了些,反而隐隐有些解气。
裴明月一撩衣摆,在帘子后头坐定。只等那位出手阔绰的郎君莅临,同她相一场轰轰烈烈的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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