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还是在日渐好转的。
仿佛察觉到她的好心情。榴莲仰着肥头,慵懒地卧在她脚边,尾巴轻轻地蹭着她的脚踝。春光熹微,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河畔垂柳已发嫩绿新芽,微风里轻摆着窈窕身段,沿河多有商铺小摊,叫卖着甜酒酿和黄中带青的酸杏儿。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江南的人间烟火虽不似北方那般浓墨重彩,花团锦簇,倒也入诗入画,别有一番风趣。
颠沛流离的日子过得久了,便贪恋起俗世的安稳来。裴明月支着脑袋,有些怅然地看着岸边那些热闹,忍不住开口。
“殿……兄长。咱们暂时在扬州歇一阵子,好不好?”
萧云霁却像是没听见,仍旧闭着眼睛,并不说话。
裴明月知道他听见了。只是他性子谨慎,弄清事态之前不会贸然承诺。硬碰硬是不行的,她便也没再坚持,心里头默默想起主意来。
不多时,船只便靠岸了。上码头之前要先给船夫船钱,一路过来倒也不贵,船夫只要十个铜板,可此次裴明月却显得格外计较,开始同船夫掰扯着讨价还价。
船夫操着一口扬州话,并不是很耐烦的样子:“十个铜板还嫌多哦。我还要赶下趟,不要忾摆哉好勿啦?”
裴明月听不懂,自然也就接不上话。她挠着头满脸疑惑,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忾……什么什么?”
她依稀记得萧云霁的母妃是扬州人,耳濡目染,或许他能听得懂扬州话。便转过脸,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萧云霁察觉她的眼神,冷声道:“是说你拖延时间。不过十个铜板,快些把钱给过。”
连队友都在催她。独角戏唱不动了,裴明月不情不愿掏出钱袋,从里头很肉痛地数了十个铜板出来。船夫收了钱后,两人方才上岸。甫一落脚,便听那船夫摇着桨嘟囔道:“生得人模人样,竟是个涩巴子。”
裴明月听不懂,但总感觉那是在骂人。她挠了挠头,语气有些迟疑地问萧云霁:“那船夫……是不是在骂我?”
萧云霁蹙眉看了她一眼,道:“十个铜板也要讨价。”
“不当家哪知柴米贵?”
听出他语气里头的不满。裴明月忍不住不服道:“您在宫里头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哪知道钱是有数的?这些日子吃穿用度全靠我在宫里攒下的那点可怜巴巴的月银,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啦。”
她提起瘪瘪的钱袋晃了晃,里头传来铜板碰撞的叮当碎响。
萧云霁难得怔了怔。
倒是他疏忽了。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东宫,便没准备半点银钱,一路上吃穿用度全是裴明月在操持。身为男子,却事事依靠女子,这样确然有些不太好。
“我给你那块金饼,你可去当掉。”
萧云霁淡声道。
“那是最最紧急时才会动用的老本儿。”
裴明月摇头:“眼下的情况,咱们还没难到那一步呢。”
萧云霁看了一眼她手里瘪瘪的钱袋。皱起眉,显然当她是盲目乐观。
“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裴明月瞧出他的迟疑。却也不急着争辩,而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手艺人做事,您只管放心。只要给我把菜刀,不出两日,就能把这些天花出去的银子给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
马上要开启在扬州卖小吃的生活了~
第39章 留下
翌日天还未擦亮,宝带河畔便悄然多出来个小摊。
摊子支得简陋。挤在一堆摊子中间,极其不打眼。
这个点儿还没人来。裴明月站在摊子后头,手脚麻利地把大黑锅坐到炉子上,添满水烧了起来。待水沸之后,便从昨儿准备好的罐子里头舀出一大勺荔枝膏来,慢慢地搅化在水里头。
由于钱不够的缘故,裴明月昨夜想了半夜,决定还是先做些成本低易携带的小吃。想想如今还没到下荔枝的时节,百姓们平日里也不常吃这等较金贵的水果,便连夜熬了一大罐荔枝膏,准备用这个打出些名声来。
她在这头忙活。萧云霁想要搭把手,却被她无情推开。
“咱俩打了赌的。不兴您帮忙,我要自己张罗。”
昨夜她软磨硬泡,总算跟萧云霁立了个赌约。若是她今日能赚到银子,他们就租个院子和店面,好好地在扬州落脚。
待到荔枝水放凉,天也已放亮了。裴明月卷着袖子,将碗一摞摞放好,瞧见人来,便扯着嗓子吆喝:“来哦来哦,新鲜的荔枝水!”
入乡随俗,昨儿她也在街上学了两句蹩脚的扬州话。只是真吆喝起来,声调却显得有些怪怪的,一听便知是外地人。
“荔枝水,新鲜的荔枝水!”
裴明月吆喝得起劲。清晨的河风还有些冷,她的脑门上却已沁出了薄汗。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在她的摊位前驻足。周围买糖人的,买布的,买玩意儿的生意,早都热闹起来了,她却连张都没开成。
裴明月喊得喉咙都要破了。整整一上午,却还是连一碗也没卖出去。
眼见着日头西斜。若收摊的时候还赚不到钱,就要继续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裴明月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嗓子都扯得沙哑起来,却仍旧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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