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音是有些害怕的,更何况,她如今心不在此。
沉默告诉了流越答案,他勉强一笑,脸上的黯然神色消失在夜色中,“不急,我也不想你这么快怀上孩子。皇兄尚无子嗣,我们可以再等等。”
流越并不着急想要孩子,一个多月前,流明罚他闭门思过,实则是在给他和安少音一个机会。母凭子贵,在如今子嗣尚无的皇室中,更可窥见孩子的重要性。
是了,如果安少音现在有了身孕,流明一定会借着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给予安少音靖王妃之位。文武百官是这么想的,甚至流越,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那日,安少音不堪重负打算将他推向别的女子,流越一气之后回归本身的是冷静。在阁楼的那一夜,安少音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去,流越在此期间想了很多。
他不希望一开始就用孩子将他与安少音绑在一起。有了孩子,血浓于水,亲情羁绊是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真到了那一日,不论安少音是否喜欢流越,她都会因为孩子加固与流越之间的纽带。
就像母后,因为他和皇兄的存在,宁愿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也要用尽了心思讨好先帝,只为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母后与先帝的关系是一面镜子,照在流越的身上,融在骨血里后,流越希望要一些更纯粹的东西:彼此间的信任,依赖,相互依靠。
他希望与安少音之间,不管有没有孩子,这种纯粹的相融以沫,任谁都无法割开。
孩子,是锦上添花。所以,流越是要心甘情愿的,安少音,亦是如此。
如今说起此事,是他心头绕了一个疑问,而安少音的沉默,证实了这个疑问。思及此,流越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坐在屋檐上的二人彼此相拥,紧紧相依,
“嗯。”安少音埋首在流越的怀中,没有看到流越眼底闪过的落寞之色,本就有心事的她亦是错过了流越语气中淡淡的几分无奈与不甘。
*
翌日,下了早朝,流越并未打道回府,而是去了御书房。早朝察觉流明的神色异样,流越放不下心。果不其然,刚到书房门外就听见流明忍耐已久的咳嗽声,伴随着淡淡的药香味传来。
流越蹙眉,踏入御书房,看着流明不太自然的脸色,忍不住担心:“臣弟听太医说皇兄的身子已经大好,怎么又开始喝起了药?”
“昨日受了些凉,不碍事。”流明握着拳头抵在薄唇上轻轻咳着,俊秀的面容透出不自然的白皙之色,一身的赤黄色圆领袍似乎都夺去了天子的锋芒。
听见流明咳嗽的声音,流越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担心极了。他扫了眼书案上一排排的奏折,眉头蹙紧,拧出一条川字,语气不悦道:“入秋了,皇兄更要好生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些事就交给下面的人来做,这些大臣是给皇兄分忧解难的,而不是添麻烦。”
流明摆手:“咳咳……无事,多服几日汤药便无碍。”
说罢,宫女已经熬好了药,趁着流明喝药的间隙,流越给候在一旁的高公公使了个眼色。
流越在御书房呆了半个时辰,替流明处理了一些事务后才离开。
送流越离宫的自然是流明跟前的大太监高公公。高公公灰眉长脸,袖手半躬身子走在流越的后侧,只听得头顶上一声质问:“怎么回事?”
短短一夜就让天子受了凉,流越不相信这是天意。
高公公有口难言,欲言又止:“这……”
“高公公,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该是知道本王的性子。”流越顿下脚步,睨了青衫太监一眼,“本王不想问第二遍。”
高公公急忙低声应着:“是是是,王爷息怒,奴才实在是……一言难尽。”
“那就长话短说。”
高公公在心里打了个腹稿,稍稍整理后说:“昨日王爷离席后,陛下提出去赏月,可一行人在御花园不过半个钟头,皇后娘娘借口身子不适回宫了。陛下,御花园里多站了些时刻,回宫后就受了凉。”
高公公尽可能地隐去了一些无法诉说出口的细节,即便这般,流越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异况。
“皇后昨日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身体不适了?”
高公公心如明镜,嘴上却说:“这……奴才哪里知道。”
“高公公若是不知,恐怕这宫里就没有知道的人了。”流越冷冷地笑了一下,鼻子一哼,显然是不信高公公的鬼话。
高公公心里叫苦,心想惹皇后娘娘不快的人除了您还有谁呢?可话从口中,却只是一脸为难,佝偻着太半个身子道:“王爷恕罪,就别再折煞奴才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流明久病缠身,可能让他不顾惜自己身体的,唯宫中一位。高公公说不出来的,流越已然心神领会,他面色凝重地站在大兴宫外,看向永安宫的方向,眼神阴寒。
这个女人,是留不得了。
只是皇兄的身体……流越的眼神暗了下来,一手握拳置在身前,一眼望到尽头去,屋檐上黄色的琉璃瓦闪耀金色的光泽,顶角一排的神兽整齐地化作一线,似乎要随着骑凤的仙人驾鹤西去。
驾鹤西去……
“王爷关心陛下的身体,更该明白陛下心里最看重的是什么。”浸淫宫中多年的大太监高公公当即就意识到了流越内心的阴暗面,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王爷,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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