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昱问:“想拍照?”
她仰起脸,看到川昱牵着那匹红棕色的高马,说道:“不少这一张。”
奶豆腐店的门前垂着一道半米长的藏蓝色布帘,夏天遮阳用的,入冬也没拆。
何遇瞅准了门边的一张空桌子,猫腰进去,刚往长凳上跨了一条腿,一个小女孩飞蛾似的扑跑过来坐在了那张桌子上。
何遇说:“一起坐?”
小女孩抱着一只圆圆的陶碗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何遇皱眉,小女孩指了一下柜台边一个点单的妇女,像是怀孕了,肚子圆鼓鼓的。
川昱将马拴在门柱上,听到身边响起了两声脚步声,抬头愣了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何遇伸了个懒腰:“我听说不坐位置老板娘可以送一杯羊奶喝。”
川昱好笑,扭头看了一眼那张桌子上坐的人,说:“那是挺划算,你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何遇跟着他走。
川昱先在柜台买了两碗奶豆腐脑,看了何遇一眼,又加了杯羊奶,而后领着何遇径直上了房。
小镇砖土平房居多,奶豆腐店的楼顶上架着两个干木杈做的晾衣杆,奶黄色的纱浆布在空中飘舞,映着隔壁旅馆悬下的红、蓝、黄艳色土染布,反而显得更白嫩好看。
川昱将碗递到她手上,何遇忙吸了一口。
川昱说:“别急,坐着喝。”
她已经吞下了极润滑的一块,看到川昱吹了吹一片地方招呼她:“来,过来。”
他们席地而坐,捧着温热的奶豆腐碗,看街上有小贩在叫卖大料和炒货、有老妪在推销自己编制的腰带、有马甩尾抽痒、有小羊咩咩叫……何遇吃了两口奶豆腐又准备去吸那杯羊奶。
川昱想起什么了,赶在她掏吸管之前,往杯子里插了一根草秆。
何遇看了看,比他原来摘给自己的粗了两倍不止。
她试着小口吸了一下,又叼到奶豆腐碗里,吸一口,也不堵。
“今天摘的?”
“嗯,给你捡簪子的时候。”
何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川昱说:“这个已经风干了,折断它不会对植株有什么影响,你勤晒一晒,用不坏。”
她叼着草秆在碗里搅了好一会儿,乍然从口袋里摸出了驰溪带给自己的吸管,抬手掷出去了好远。
川昱瞧了她一眼,笑了一下。
她知道他没那个意思,但就是高兴。
风从身后刮过来,头顶的纱浆布被刮得老高,川昱说:“吃吧,别凉了。”
何遇低头继续用那根草秆吸奶豆腐脑,心里说:凉不了。
从奶豆腐店吃完东西出来,何遇还将它握在手里玩。川昱牵着马走在边上,看她每隔一会儿就举起来看。
他好笑:“你揣在兜里,它又不会跑。”
“那可不一定,这么好用的东西,掉了全北京城也买不着。”
她说这句话时正研究草秆上那层麻黄色的韧皮。
川昱没说别的,指着街边的一家照相馆问她:“还想照相吗?可以跟他们借一下相机,拍完发给你自己。”
“算了,我用不惯别人的东西。”
川昱说:“那行,咱们去看车。”
何遇还是往那个小照相馆瞧了两眼,并不宽敞的店面前立着一块同样不显眼的招牌——旅游留影、证件快照、即拍即取。
何遇改了主意:“我们去看看。”
川昱笑了一句,调侃她是不是准备砸场子。
何遇挽着他的手回道:“是啊,后路我都想好了,我打不过你上,要是你也打不过咱俩就骑着马跑。”
川昱被她一本正经的说辞逗乐,由她拉着自己进去了。
“阿布、阿布……”
七八米外的一个糖果摊前,庆格尔泰举着一根裹满红糖浆的山楂果,趴在乌尼肩头冲照相馆门口招手。
乌尼回头,往照相馆方向看了看。
身旁的小贩握着找她的零钱叫她:“钱,钱您拿好。”
见叫了两声没反应,站在摊位前选货的另一个女人用手戳了乌尼一下。
乌尼回过神,看着眼前叼一根棒棒糖烫着酒红色长鬈发的女人确信自己不认识她。
女人笑了一下:“老板给你找钱呢。”
乌尼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接过零钱装进自己的布兜里。
女人顺势往乌尼方才出神的方向扫了一眼,嘴里舔糖的动作僵住了。
(三)
“怎么样?我们这儿的设备绝对是这片最好的,你看看墙上那些样片就知道,拍出来的效果没话说!”
照相馆的老板立在一旁拉生意,何遇站在门口往街面端着相机。
取景器里一个卖烟卷的小贩正蹲在货摊边吃着一碗面,没有问价的买主,他吃了两口便蹲挪到了太阳下。
这边照相馆的老板又说:“本来我们这儿是不租相机的,不过看样子姑娘你是外地人,嘿,好不容易来一趟是该拍几张好照片。这样,你要是诚心租,我一天算你三百块,不过你也知道,相机算是贵重物品,所以你得放点儿押金,我收你五千块,相机还回来之后,原数退给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何遇又往外挪了两步,架着相机对准了对面房顶上插着的两面白底蓝字酒旗。她将眼睛从取景器中挪开,看到酒旗映在屏幕里有明显的毛边,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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