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人?”
“不足十个。”
竹编的藤椅上躺了个小少年,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头上系了条红色抹额,肤色略黑,但牙齿很白,他本是闭目养神,闻言倏尔睁眼,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又带了几分与他年岁不符的锐利暗沉。
“十个人就敢上小王山?”少年笑了一声,“若不是傻子,便是个套。”
“他们带了多少东西?”
“听虎子说东西不多,但看蹄印分量不轻。那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下人的衣料就不是平头百姓能穿得起的,其中还有女眷,但又没坐马车,不像是官宦之后,听那女子口音,像是江南那边来此行走游玩的大户人家。”
若是南边来的,不知小王山的情况,倒也是有可能的。
底下人觑着那少年神色,明明年纪比他大上许多,却恭恭敬敬道:“翎哥,这一趟走是不走?”
燕翎摸了摸下巴,轻笑道:“有点儿意思,我亲自去。”
燕翎将佩刀挂上,召了弟兄准备出门,冷不丁听到一旁的屋子里传来动静,步子一转又先入了门去。
他推开房门,方才吊儿郎当又目色锐利的燕翎霎时变了脸,看起来就是个笑容干净,朝气阳光的小少年。
“伤还没好呢,起来作什么?”
燕翎快步上前,扶了屋里的人坐稳,又小心翼翼道:“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榻上的女子面色微白,两颊消瘦,额上还缠了绷带,但看起来精神尚好,正是失踪多日的欣荣。
然她此时已然忘了欣荣这个名字,她自醒来时便在此处,听眼前的少年说,他们不久前刚拜了把子,她是他的阿姐,叫燕回。
因着她前几日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去,这才弄得一身是伤,连人事都记不清了。
欣荣看了燕翎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记得,你是燕翎。”
燕翎夸张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没摔傻,就怕你一觉醒来,又忘了我是谁了。”
欣荣失笑,目光落到他腰侧的刀柄上,微微一顿:“要出门?”
燕翎也不瞒她,笑道:“来了几头肥羊,权当劫富济贫了。”
见欣荣皱眉,燕翎又道:“阿姐放心,我不伤人性命。官府不作为,一个劲地从百姓身上盘剥田地税收,弟弟还要养活这一寨子的人,劫几个富得流油的商户算不得什么,若真计较起来,我这还是在积德呢。”
“那你自己小心。”
不知为何,欣荣发觉自己听到“官府”二字,心下也是不怎么痛快,她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日,知道寨子里的情况,便也没有拦着燕翎,只叮嘱他一路小心。
听到这句,燕翎的眼中几不可察地亮了亮,笑道:“阿姐好好养着,待我回来,命人给你打些新的首饰,我燕翎的阿姐生得这般貌美,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
***
土匪窝里情况商丽歌一行还是不知,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折了树叶吹吹小调,瞧着倒真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你能用芦苇吹出《清平调》,用普通的树叶应该也成吧?”
商丽歌一愣:“公子如何知道?”
闻玉微微抿唇,轻哼了一声。
商丽歌霎时反应过来:“原是这首曲子露了馅。”
那时她离开红楼假死远遁,在长庚河上教过一个捕鱼的小姑娘吹曲,想是公子追到了那处,听到了这首《清平调》,这才查到了她的行踪。
商丽歌忍不住叹道:“竟是这般凑巧。”
“怎么?”闻玉瞧了她一眼,“听歌儿的意思,很是遗憾?”
商丽歌忙道:“没有的事,我是感叹公子心细如发,观察入微。是我道行不够,千年的狐狸也要栽到公子这位道长的手里。”
闻玉勾了勾唇,显见心情松悦了几分。
正说着,山道两侧的树影微微一动,丛云立时握住兵刃,低声道:“公子小心。”
话音刚落,几支草箭便扎入他们跟前的土壤,队伍的前后分别蹿出两队人来,手执弓/弩,将他们团团围住。
弩/箭?
闻玉眸中微动,沉声道:“何人?”
“你山爷爷,燕翎。”
人群之后,一少年不急不缓走上前来,额间一条红色抹额,腰佩长刀,看起来很有几分少年人的不羁,然他目色锐利,气息沉稳,年纪虽小,却显见是这群人中的领头人物,说一不二。
燕翎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伙人中打头的一男一女,两人虽都带了围笠,可看周身气质,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燕翎自小就在这山头上打滚,别说是过路人,就是山里的各色猛兽,他也一一打过交道,这样的两人,让他出自本能地生出几分警惕。
“我不伤人性命,留下钱财,闭紧嘴巴,我便放你们过去。”
闻玉轻拉缰绳,笑道:“若是我们不留呢?”
燕翎打量着几人,这一行人虽然不足十人,可这一男一女身后的护卫看着皆是练家子,怕是不好对付。可若就这样放他们过去,这小王山的威名怕是要堕了。
燕翎一时骑虎难下,暗暗握了刀柄道:“我寻常不伤人性命,但若被逼急了,便不会留活口。”
山匪一众皆是心头一凌,知晓头儿这是起了杀心。
“倒也没必要以命相搏。”商丽歌道,“你们无非是求财,然我们这一路行来身上的盘缠都花得差不多了,这身行头虽值几个钱,但这等物件,想来你们也不好出手,哪里有银子方便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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