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禀报宫中事宜,宫里的情况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有孙太医在,兰嫔只会是胎落小产,至于如何处置韩萏,就要看那人心中对她还有几分往日旧情。
闻玉一笑,唇角牵出抹冷意来。
再如何念旧情,韩萏的贵妃之位也定是保不住了。然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闻玉又交代了几句,蓦然外头脚步杂乱,丛云急急叩门,声中难得透出几分焦灼。
不知为何,闻玉忽而心下一沉。
“公子!”丛云一进门便跪下道,“姑娘出事了。”
“啪”的一声,是闻玉手中的湘竹狼毫断成两截。
***
“爷爷,她怎么还不醒呀?”
长庚河上泊了一艘黑得发亮的乌篷船,爷孙两个就住在这艘乌篷船上,白日打渔傍晚去卖,作息规律日复一日。
然这日清晨,何爷爷却从河里捞出个人来,是个年轻姑娘,捞上来的时候还有气儿,爷孙二人便将人救了。
只是眼见这太阳都要落了山,这位姑娘还是没醒。何鱼儿有些着急:“爷爷,我们是不是该为她找个大夫?”
何爷爷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脉搏,瞧着应是没什么大碍了,许是呛了水晕了过去。
“再等等吧,若是明早还是不醒,我便去请大夫。”
不只要请大夫,还得报官去。
这姑娘瞧着像是从河道上游漂下来的,身上还有伤,若不是失足落水,便是遇到了什么险事。她的家人说不定正着急找她呢,若是一直不醒,报了官至少也能让她的家人知晓。
何爷爷打定了主意便也放下心来,去船头将鱼杀了去鳞,给他的小孙女炖了锅鱼汤。
许是鱼汤鲜香,躺在里头的女子终于动了动眉梢,一点点睁开眼来。
商丽歌只觉四肢重若千钧,怎么都抬不起来,睁眼只见浅浅一抹光晕拢在头顶,照出些昏暗的影。
蓦然眼前多出张脸来,女孩梳着羊角辫,肤色微黑,双眸却明亮澄澈,笑起来时似对弯弯月牙:“姐姐醒啦。”
她贴心地倒了碗水来,扶着商丽歌起身。
一碗温水下肚,商丽歌方觉身上轻了些许,皮肉的刺疼也渐渐蔓延开来,商丽歌动了动四肢,还好,并未伤到筋骨。
当时马车失控,再解马匹已是无用,商丽歌在车厢甩过山弯处时冒险扑窗而出,将头上钗环和半件血衣留在了车里,随即一路往密林深处奔去。
身后的轰隆声响彻山涧,商丽歌没有回头,她已然偏离了原定的路线,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穿梭,蓦然一脚踏空滚入了山中涧流,急流一冲便不省人事了。
此时她是在一艘船舱之中,商丽歌探头看了看,外头天色昏暗河面寂寂,不远处几家灯火朦胧,像是一个村落。
商丽歌心头微动:“此处可是长庚河下游?”
何鱼儿点头:“正是呢。”
想来是是青山上的碧鸿泉汇流到了长庚河中,商丽歌记得地图上的标注,此处距她和卫临澈约定的地方并不远,且沿着长庚河一路南下,便能从水路到达阆州,再从阆州换陆路,不出十日就能进入闵州地界。
她之前已将收拾好的物什先行交托给了卫临澈,此时身无分文,近处瞧着也没有钱庄,只能暂时继续叨扰这对爷孙。
“女娃子可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何爷爷端了鱼汤进来,“最近的衙门就在村前头,可要老朽帮忙报官?”
自是不能报官的,如今的她已然算个“死人”了,刚拜完花神的商大家就宛如昙花一现,以后怕也只能活在旁人的记忆之中。
只是不知,她这般死后,还会有几人时时记挂她。
那位……会吗?
商丽歌微微出神,何爷爷同何鱼儿对视一眼,皆以为商丽歌是有什么难处不便明言,遂也不再多问,只让她将鱼汤喝了:“女娃子尽管在此处休养,伤养好了便什么都好啦。”
商丽歌心头一暖,点头应下。
晨曦的暖阳照得河面波光粼粼,乌篷船优哉游哉,穿过一片芦苇荡。
何爷爷在船头撒网,何鱼儿光着脚丫子坐在船尾,一下一下踩着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商丽歌则折了一支芦苇,交叠放在唇边,悠扬的曲调在河面上散开,水鸟扑腾应和,游鱼摆尾嬉戏,动静之间皆是惠风和畅,叫人心旷神怡。
何鱼儿托着腮听得入神,待商丽歌停下后才忍不住道:“姐姐好厉害呀,这是什么曲子,怎么用芦苇也能吹得这么好听?”
商丽歌笑道:“这是一首小曲,名《清平调》。”
见何鱼儿睁大了眼,商丽歌揉了揉她的额发:“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吹。”
小孩子学起东西来总是特别地快,不过几日功夫,竟已从磕磕绊绊吹不出音,到能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乌篷船渐渐往河岸靠拢,远远可见岸上围了几个生人,为首的年轻人马尾高束,俊服窄袖,正背对着长庚河同卖鱼的老叟交谈。
“老伯,近日可曾见过一位年轻姑娘,肤色很白生得格外好看,许是受了伤……”
老叟一听便愣了愣,生得好看的年轻姑娘,还受了伤,那不就是前几日何老头从河里捞上来那个嘛!
少年一见老叟神色便是一喜:“老伯见过?”
“见过,何老儿前些日子正救了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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