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沛摸不准,一时又犯了难。
季洲不知连沛已然想歪了去,问道:“芸儿睡了?”
“是,小姐已然歇息了。”
季洲去往季芸所在的院子,里头已然熄了烛火。季洲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方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平日里公务繁忙,最忙的时候一个月都见不上季芸一回。
商丽歌说的一点不错,他对这个妹妹还是关心太少。
既是她派人来请,想是之前的那桩事有了眉目。
“明日备马,到大理寺前等我。”
连沛本已不抱什么希望,闻言一愣,继而大喜。
今年上香的时候他总算能在老爷夫人那儿有个交代了,他们家素来不近女色的铁树季大人,终于开窍了!
***
“姑娘,季大人到了。”
商丽歌让欣荣领季洲去一早备下的厢房,自己则去了隔壁。
这两间厢房实为一间,中间没有实墙,只有一道六页的百鸟红枫绣屏作隔,若是来客众多,也可将中间的屏风的撤去,左右能容纳数十人。
元和安一行早早等在了厢房之中,他们都是些年轻学子,往日最多只能在红楼二楼的雅间中听听小曲,却还是头一回被迎到这等精致风雅的厢房之中。
“我们今日,可是托了元郎的福啊。”
元和安满面红光,啜了口杯中酒。红楼的酒皆是佳酿,今日饮着,又是格外的醇香馥郁。
商丽歌推门进来,朝里头的微一福身:“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元和安目中一亮,亦躬身回礼。
商丽歌坐下,素手轻拨弹了一曲琵琶,元和安听着,却是渐渐出了神。商姑娘如今也是榜上有名,听说往日里连达官贵人的宴饮也是极少参加,难得露一回面,竟是因着自己。
她定然是十分欣赏自己的才学,元和安这般想,又坐得直了些。今日他在这群同窗之中可是分外有脸,能得红袖榜上的姑娘垂青,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商丽歌瞧他一眼,不难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元和安今日有意表现,沾酒不多,倒是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商丽歌弹完一曲,上前倒了杯酒,与他闲聊道:“昨日见郎君赋诗几首,皆是佳句,今日可有幸再观郎君墨宝?”
元和安自没有不应的,厢房中早就备下纸笔,他即兴赋诗,商丽歌同其他人一道品评,又与元和安逐字逐句斟酌,谈至兴时,元和安随手便将杯中之酒饮下,商丽歌再不动声色地蓄满。
几首诗下来,一壶酒已然见了底。
元和安的脸上已起了几分酒色,商丽歌微微弯唇:“郎君果然高才,丽歌心悦诚服。本想借薄酒敬郎君一杯,但听闻郎君已在议亲,这酒却是敬不得了。”
元和安一怔。
屏风之后,季洲一直静静听着,闻得此言,也是倏然抬眸。
这话虽说得含蓄,但言下之意,似是商丽歌对元和安有意,只是听闻对方议亲便不好再进一步。
季洲还记得,商丽歌曾说过心悦于他的话,一时神色复杂。
“原来商姑娘也听说了。”
元和安的同窗见商丽歌待元和安处处不同,心下早有些嫉妒不平,此时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听闻那位大理寺卿季大人邀见过这小子几回,有意要将自己的妹妹许给他呢,能做大理寺卿的妹夫,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这件事的确是元和安透露出去的。
大理寺卿季洲的确寻了理由约见过他几回,虽未明言,但想来应是对他满意的。
元和安思来想去,季洲只有一个妹妹,正值妙龄,说不好便是在为自己的妹妹相看,想到这层,他在季洲面前便也愈发恭谨小心。
最近一次约见,季洲果然问了他家中的情况,是否议亲,元和安便知此事多半有戏。
只他喝了些酒嘴上便没个把门,不消多时,他的那些同窗也都知道了季洲有意与他结亲之事,原本众人提起此事,只会叫他觉得志得意满,可如今在商丽歌跟前如此说道,元和安却觉得有些不快。
“商姑娘这酒我并非喝不得。”元和安酒气上头,说话便没了顾忌,“那位季姑娘我并未见过,不知美丑品行,何谈心悦?她若是个不通文墨的,又如何与我对酒赋诗?”
商丽歌眸中冷下,元和安未见,只继续道:“且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我有商姑娘这么个红颜知是我之幸,她若心怀怨愤便是不识大体,若是这般,此女不娶也罢!”
只闻“砰”的一声,那扇六页的百鸟红枫绣屏应声而倒,元和安被这巨响一震,酒也醒了几分,回首望去,却见大理寺卿季洲铁青着脸站在倒地的屏风之后,眉眼如刀。
“季、季大人……”
这下,元和安的酒是彻底醒了,回想起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面色一白:“季大人,这都是误会……”
“我的确见过你几回,不过是欣赏你之才学,何时说过要将家妹许配给你?”
季洲跨过屏风,眉目冷沉。
他多年来皆在大理寺断案,从大理寺丞一路升任至大理寺卿,审问过的犯人不计其数,也亲自执掌过诏狱,铁血手腕无人不知。
这般沉下脸来,莫说尚未入仕的年轻学子,便是为官多年的老狐狸也未必招架得住。
元和安一行人早已吓得两股战战,有心想解释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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