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看了眼其他的李家人,此时都不解又惊惶地看着她,温慈点点头:“自然,冤有头债有主,我这人向来讲道理,是做不出为了私愤就灭人满门的事的。”
李老夫人瞬间瘫软在椅子里,李老爷叹息一声,挥手让其他人下去,屋内一时空荡了不少,他负手在后,肃穆的眼细细打量了几眼温慈,道:“你母亲不在之后,你外祖母就回来告诉我,你已经恢复了记忆,记起了当年的事。那时我不以为意,觉着不过一个小女娃罢了,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如今看来,真是小巧了你。”
温慈微笑:“您谬赞了,不过如今这母亲、外祖父外祖母的称呼就免了吧,这么些年了,我每每以此喊你们时,你们恐怕不知我心里是怎样一种恶心欲呕的感受。”
李老爷皱眉:“这么些年?你早就恢复了记忆?”
温慈笑着摇头:“恢复什么记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我从来没有恢复记忆,因为……”她笑着,那笑却渐渐变冷,最终沉入她的眼底深处:“从未失忆过的人,何须恢复什么记忆!”
李老爷愣住,李老夫人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这……这怎么、怎么可能呢……你、你当年不到六岁……”
“怎么不可能呢?”温慈冷漠的目光落到李老夫人身上:“若一个孩童,整日活在忧虑害怕之中,日日听着娘嘱咐‘别惹怒你母亲’‘别和姐姐弟弟玩儿’‘别表现得太聪明了’‘别打扮得太好看了’……日日惶恐夜夜惊梦,我相信你们也会永远记得那种无助和恐惧!”
“直到我外祖姜家被你们的女儿灭了满门,被你们这对老东西烧成了灰烬,我所有的梦魇就成了现实!那段日子我连话都不敢说,我连你们女儿的眼睛都不敢看,我就怕说出一个字惹怒了她,就怕她看我一个不顺眼也杀了我!你们理解我过得是怎样痛苦的日子吗?”
温慈压抑不住的愤恨激动,脸色都有些泛红,蔡嬷嬷见此忙安慰道:“王妃息怒,您千万别气,要注意您自己的身子还有肚子里孩子呀!”
温慈咬牙闭上眼睛平息了片刻,再睁开时,已然平静了不少。
她看着脸色灰败的二人淡淡道:“后来,温慧把我从假山上推下去,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害怕极了,那时我没有别的想法,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也要死了,我肯定也要死了。可是我没有,我摔得头破血流却还是活了下来。”
“醒来后娘就教我,说若我想活着,从此以后就不要认她,只记得我的母亲是夫人,她只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姨娘。”
她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但她从未让我报仇,从未!她一心只想着让我活下去,因此,她甘愿将她的女儿拱手推给杀死了她全家的凶手,认凶作母!”
“可我怎么能忘记那些年惴惴不安的日子?我姜家外祖的血海深仇?还有我娘和未出世的兄弟的仇呢?我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可惜了,夫人还未等到我出手就死了,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你们了。”
李老夫人这时哑声道:“淑儿不是你杀的?不是你和那个赵公子合谋杀的吗?”
温慈淡笑:“我自是想要她的命的,可显然老天看不过眼先收了她。”
“怎么可能……”李老夫人不敢相信。
李老爷却比她要冷静很多:“所以王妃今日前来,是想做什么?想要老夫的命么?”说罢昂首道:“当年的事是老夫教女无方,老夫认罚,你若要这条命便拿去,但是李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您如今身怀有孕,便是为了孩子,还请您积德行善,放过他们。”
温慈冷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拿孩子威胁我?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她既是我的孩子,自然要承受我的恩仇,自然,你的子孙后代们也是一样的。”
李老爷脸色微变,看了她片刻,见她面上如敷冷霜,双腿一弯跪了下去:“王妃,冤冤相报何时了?姜家和您的不幸却是老夫夫妇还有老夫的女儿造成的,如今她已经死了,老夫夫妇再把命陪给您,至此,两家的冤屈就此了结吧,否则,您今日来此的消息也瞒不住,我李家也不是没人了,便是宫里也还有温婕妤在,到时,说不得又是一桩仇恨,便是您不忌,可您的子孙们又何其无辜,难道真要他们也自小就被仇恨拖累吗?”
说着面容悲戚:“王妃,您自己就是那样过来的,何苦让您的孩子再受磨难。”
李老夫人早已泪流满面,也从椅子上滑下跪了下去:“王妃,求您开开恩吧,我们夫妻甘愿赴死,此事就此了结吧!”
温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曾经高高在上的高官贵眷如今卑微的匍匐在她的膝下可怜哀求,可她的内心却并无报复的快感,便是将这些人千刀万剐,她的亲人们也一个都回不来了。
手下突然动了动,好似肚子里的孩子在无声的安慰她。突然她就想到,这个孩子是姜蝉投生的,她上辈子无福,她得为她积福,得让她这辈子过得安乐无忧啊。
她起身,淡淡道:“就这么死了就太便宜你们了,我要让你们李家请回被你们害死的我姜家人的牌位,三代李家子孙早晚供奉,以作赎罪;另外,你们李家人,三代之内,绝不允许踏入京城半步,否则,我及我的后人,将见一个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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