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郁和季顺躲在巷口,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上前去。直到周念蕴款款走来,语调平静:“启程。”
周念蕴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让人近身伺候,直到换成水运,屋中更衣时那封户籍书从袖口掉出来,她俯身捡起来。薄薄的书页上已满是折横,她想象的到徐玉朗花了多大力气弄来这东西。
轻轻摩挲一遍,周念蕴再忍不住。
船行水击,水浪拍打船板,将船舱的丝丝啜泣全部掩盖。
—
京城。
车轱辘轧进城门的那一刻,周念蕴又是说一不二的长公主。
宫中见过圣上,天坛一番祭祀,周念蕴周旋于权贵之间,只是晨起面对满桌琳琅的膳食仍会想起花明街拐角出去的抄手摊,在御花园赏尽天下奇景,却也比不上那一小洼水塘更让她忘返。
“公主!”来人气喘吁吁,显然是看到她后匆匆跑来的,六皇子的衣角从假山后一闪而过,周念蕴冷眼对上她回京后一直避而不见的赵闰。
赵闰冷静一会,恭敬行礼:“参见公主。”
周念蕴不答,赵闰抬头:“公主何故躲着微臣?”
“赵大人倒是把自己当回事。本宫回京诸事繁忙,怎么就成了躲着你了?”周念蕴实在难有好口气。
赵闰脸色亦不大好,他应下那事本就有勘探周念蕴心思的想法,结果令他慌乱心惊。
“是微臣不好。”他首先服软,借着假山的遮蔽他想往里面去些,“微臣嘴笨,不会说话。”
周念蕴不依,脚下钉了木桩似的:“就在这儿说。”无法,赵闰深叹一口气,明白这事一两句是化解不了了。
“你真要为那小官与我对峙到这一步?”赵闰心中酸涩,更多是难以置信。这才去了琼州多久,他防着防着竟一点用处也无。
话已敞开,周念蕴也不遮掩:“你明知道我未对他说真话,他跟你要户籍书,你还给他?”
“为何不给?”赵闰神色不禁乖张,显得自己很有理,“既然他有求,我能应,自然是要让他承了这份恩情。”
他顿了顿:“六皇子既然想拉拢他,我便一个机会也不能放过。他未曾投靠三皇子的消息不还是公主递来的?”周念蕴心中一堵,赵闰继续,“如此良机,我定是要把握住。”
“你把我置于何地?”周念蕴质问。
与老三没关系,与老六有用处,与他赵闰有功绩,只将她放在徐玉朗对立的那面,她时常梦回,里面全是徐玉朗落寞的背影。
赵闰吊着眉眼反问:“公主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处境?”他像是不懂,又像太懂而总是刻意回避,“六皇子拉拢那小官有望,你该高兴才是……”
周念蕴忽而回首看他一眼:“本宫早说过不是替老六做事,他得利,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赵闰没意料到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很是意外:“公主去了趟琼州,真是变了……”
“你该不是……”他想问,拳头握紧又松开,话到嘴边三番五次说不出。
赵闰怕了,怕听到的是他最无法接受的回答。
“老六的事本宫不会再插手。”周念蕴说着摇头,“不,不止老六,以后这些事本宫都不会再管。”
她最后深望赵闰一眼。
赵闰期待着她说些骂他的话也行,可周念蕴一字没有,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在原地看周念蕴的背影直至不见,这么多年,罕见的后悔了。
—
又是祭典。
干旱的天气漫延许多地区,圣上收到的旱灾上报折子数不胜数,每天都是焦头烂额。
圣上龙颜不悦,群臣人人自危,大型小型的皇家祭祀轮番而来,周念蕴倒没有闲心思想别的了。
圣上亲自祭拜完成,一边又是灾情奏折,他自先离去。
周念蕴才要回府,被老六拦住。
周思礼头戴玉冠,身着月牙白祭祀服,手腕处是大师手绘的符文,正笑意盈盈的向她行礼:“皇长姐。”
他生的白嫩,看上去仍有些稚气,却已是背地一批追随者能与老三分庭抗礼的人。
大概是为她那天的一番话来的,周念蕴不愿多说,略微点头便走。
“皇姐凤体大好了?”周思礼对她的冷漠视而未见,追着关怀。
出门看到门口等着的采郁和季顺,周念蕴挥手让他们备车准备回去,终于肯对他回一句:“有六弟时刻挂心,自是早已无碍。”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思礼向来信奉这句话,不枉他场场祭祀结束后追着后面伺机关心,这不松了口了。
他装作看不见周念蕴要走:“琼州一事,多谢皇姐挂心。”
糟心才对。周念蕴好不容易暂时忘掉琼州,又被他提及。周思礼絮絮叨叨:“……皇姐再去琼州时,弟弟定当为你准备妥当。”
不对劲。周念蕴挑眉:“赵闰没跟你说?”怎么老六像不知道她与赵闰谈话不愉的事。
果然周思礼一愣,这种意料之外的感觉让他顿生不满:“说什么?”
看来是真不知情。周念蕴轻笑一声转身:“自己问去吧。”
走到门口,周思礼还在跟着,季顺和采郁一人一边拉着马车,正与人理论。
周念蕴去了,那小太监还是不依不饶:“赵贵妃要用马车,自是紧着他们,你们抢什么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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