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细长凉薄的冷眸,缓缓掀起,淡淡地问:
“本王让你们寻的人,寻着了吗?”
“属下无能!尚未寻到那位姑娘,前些日子已再加派五千玄龙卫去寻了。”
卫暝垂首请罪,长睫之下的眸光,满是担忧。
傅瑢璋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卫暝却知道,这是少见的疯狂。
就凭一个梦境画的画像,没有多余的信息,便不计后果地派出上万精锐的玄龙卫,大海捞针似地寻人。
不是疯狂,是什么?
玄龙卫乃傅瑢璋一手精心培育的暗卫队伍,不仅仅肩负守护皇帝、摄政王府安危之重责,也从事军政情报收集、侦察、逮捕、刑讯、处决等工作,无所不能、无所不作。
玄龙卫权力凌驾于六部,直接向傅瑢璋负责,甚至可以逮捕任何人,不需要报备皇帝。
私养护卫队,又如此凌驾于皇权之上,架空幼帝,实属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然,如今幼帝才九岁,朝政把持在傅瑢璋的手中,朝中众臣虽颇有微词,却忌惮着傅瑢璋的铁血手腕,敢怒不敢言。
人人都听说过玄龙卫的威名,却没有一个人能探得到玄龙卫的底,不知道老巢设在何处,总计多少人数,都潜伏在何处。
如此重要的一支警卫队,竟用来寻一个现实不存在的姑娘。
只是,卫暝兄弟二人对傅瑢璋的指令,从不质疑。
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也会倾尽全力去寻。
傅瑢璋不咸不淡地扫了躬着身请罪的卫暝一眼,静默地把玩着手指上的黑玉扳指。
他知道卫暝在想什么,但他不必与任何人解释。
夜夜折磨他心神的梦境,是一个女子自缢而亡的画面。
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而已。
她的死,凭什么让他梦境里全染上了暗沉之色,成了他不可承受之重?
为了这么一个荒诞可笑的梦境,多费一分心神都是多余的。
然而,那梦境,周而复始,持续了三年,虽只是一个画面,却足以折磨得他越发暴躁狠戾。
从来只有他折磨人,何曾被这般折磨过?
为何梦魇不断,他会查;梦里人,是否当真存在,他也会查!半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他气息沉了沉,迸出千年寒铁般的肃杀之气,“相府的动静呢?”
卫暝恭敬地道:“相爷行迹依旧并无异常,上朝、归府,两点一线,与往常无甚不同。”
傅瑢璋不紧不慢地往榻几走去,一抹讥讽噙在他削薄的唇边,“呵,无异常。”
无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上官铉这只老狐狸,是名副其实的保皇党,他的忠心,只给了皇位上的那位小豆丁,甚是看不惯他这个代为监国的摄政王,若说头一个想要他的命的是凉王,上官铉必定是第二个。
梦里的女人,那个纹着红梅刺青的女人,便是上官铉给他送的侍妾。
即便上官铉没有可疑,也不代表凉王没有。
这两人,多年来一明一暗,彼唱此和,一里一外,遥相呼应,如一丘之貉。
若非看在这两人对傅琰那小豆丁一片忠心的份上,早就将二人挫骨扬灰,岂容他们像蚂蚱似的,在他跟前蹦跶!
见傅瑢璋气场有些变化,卫暝神色一凛,大气不敢出。
“沂州那边呢?”傅瑢璋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一下杯盏,盏中水纹打着圈儿慢慢晕开。
见他神色缓和了,还带了几分慵懒,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卫暝暗松了一口气,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
“禀主子,沂州确有异动,凉王又派了一百十二名刺客,尚在路上。”
“还不死心呐。”傅瑢璋啧了一声,满是嘲弄意味。
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
敢动手的,没几个。
动了手,还活着的,更是屈指可数。
唯独凉王,他是难得的有兴致,就陪他慢慢玩。
“玄龙卫正暗中跟着,属下这就传令将他们……”说着,卫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留给你玩。”傅瑢璋轻抿的薄唇微扬。
“领命!”卫旦眸光一亮,这个玩,是伺机而动,坐等猎物上门,拿下后做人皮灯笼,再送回给凉王。
此番人数如此之多!都制成灯笼,凉王府还挂得下么?
不管挂不挂的下,摄政王府送去的人皮灯笼,凉王都得挂上,哪怕他暴跳如雷,他也抗拒不得。
病弱的凉王,日日对着这些灯笼,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傅瑢璋摩擦了几下黑玉扳指,扳指上的夔纹,泛着冷硬之芒,吩咐道:“换多几个花样,做精致一些,免得凉王看不上。”
抓在手里的耗子,得摁在地上慢慢磋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玩。
“属下得令。”卫旦像嗜血妖兽嗅到了血,兴奋难抑。
“人,重点往沂州郡内寻。”
卫暝知道他说的人,是指谁,立即行礼领命:“属下遵命。”
随后,内侍进来,伺候傅瑢璋更衣。
整饬妥当后,他便进宫去了。
是夜,正在批阅奏疏的傅瑢璋,刚微微阖眼休憩片刻,就又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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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徵禧十五年冬。
那个女人一身素色绸缎寝衣,跪在地上,哭着求他,扶风弱柳一般,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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