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翡很聪明,他猜到了周淮晏是因为生了疑虑要检查,那么已经说明,少年有很大程度上和异族的观念是相同的。
那......那等主人发现了,自己一定会被厌弃!
阿翡的面色倏然惨白。
阿翡自有记忆开始,就是跟着母亲四处躲藏着的。他们流浪在异族雪原和北境的接壤之处,躲着蛮横可怕的异族人,也躲着冷漠铁血的周人士兵。
小时候,他总会问母亲。
娘亲,娘亲,为什么我的头发和眼睛和娘亲的不一样呀?
......
美丽的女人面容憔悴,每当被问到这个问题,她总是会露出特别落寞和悲伤的表情来,最后在漫长的沉默中只能找出一个简单的解释。
因为......囝囝是特别的。
囝囝是江南对小男孩的昵称,和囡囡是一样的音,只不过字不一样。
五岁以前,阿翡没有具体而正式的名字,一直都是被母亲囝囝,囝囝地唤着。
他们曾经也有过两年比较安稳的日子,那时候,母亲带着他住在一处非常破败的边境小村庄里。
一个孤寡柔弱的女子,带着一个明显异族长相的孩子,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
那里很冷很冷,一年四季都是雪。阿翡的母亲自幼长在江南,那里是最美丽最温暖的水乡,他的母亲也和那美丽的水乡一样。
只是过分美丽娇艳的花朵并不适合被移植在偏远而阴寒的北境,
母亲很难适应这样过分寒冷的天气,她好像一直都在生病,总是咳嗽,总是咳嗽,手脚的冻疮好了又裂,裂了又好,最后烂的不成模样。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坚强地养活了一个孩子。虽然身无长物又身体病弱,但母亲很聪明,是那种见识过世面,有饱读诗书的大智慧。
她总是能够想到很多办法弄来钱,每次都不多不少,刚刚好够他们一个月勉强的生活费。
其实阿翡一直不懂,明明以母亲的能力,她可以赚到更多更多的钱,不用在一间破败的旧屋子里日日咳嗽,也不必每天晚上都拖着冻伤的手缝缝补补。
而且母亲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定。
对,是规定。是专门针对阿翡的规定,母亲从来不允许他跟别的孩子一起出去玩,是绝对的不允许,无论什么理由,无论什么事情,也不管对方是谁都不允许。
曾经有一次,村里有一个男孩来找阿翡,说他哥哥要带着他一起去捞鱼,他们很有经验,只要在冰面上打一个窟窿就能捞上鱼来。
他们问阿翡要不要一起去,说不定到时候有多的还可以送他一条。
阿翡虽然很怕母亲,但是他也想有一条鱼给母亲熬汤喝。因为母亲最近又开始犯咳嗽了,很严重,如果能喝到一碗鱼汤的话,哪怕回来被打一顿也值了。
于是他就抱着一个破烂的小竹筐,跟着去了。
回来之后自然是被打得很惨,冰冷的木条落在身上,打出格外响亮的声音,可那声音依旧掩不过母亲的咳嗽。
那天晚上,阿翡甚至真的觉得母亲是真的要把他打死了。
【为什么呢......?】
他只是想要一条鱼,给她熬汤喝啊。
难道母亲是真的要把他一辈子都关在屋子里吗?不跟任何人交流,不跟任何人接触,永远永远的关在这座狭窄,阴暗而破败的屋子里。
【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呢?】
是因为不爱他吗?
是因为厌恶自己不像她的眼睛和头发吗?
是觉得他只要走出去,走入到人们的目光里,就会给她丢脸吗?
可是边境也有很多周人跟异族通婚的例子,那些小孩也是会有几分异族的影子。
只是阿翡太过特别了,特别的瞳色,特别的卷发。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吗?
阿翡不知道,但他隐隐感觉母亲的怪异,母亲的反常,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和头发。
还有别的。
他身上还有一些别的怪异的,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而这种地方让母亲感觉到了恐惧。
阿翡能够敏锐地感觉到的,当时母亲歇斯底里用木条打他的时候,恐惧多过了愤怒。
就连每次母亲给他洗澡的时候,神情偶尔也会变得惊惶。甚至门外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刻用衣服把他裹起来。
像一只惊弓之鸟。
这样的细节多了,就让年幼的男孩意识到自己身体在母亲眼中,是丑陋的,是怪异的,是见不得人的。
也是......母亲痛苦的根源。
阿翡知道的,母亲本来不是这里的人,他总是会听着村里人说一些闲话,
他们说说母亲本应该是大家闺秀,世家贵女,因为那样美丽的相貌,不凡的谈吐,就连走路的姿势都与这里的人不同。
他们说,母亲是被异族人掳掠而来的,受尽凌|辱才会有了他。
阿翡懂了。
所以,或许母亲是恨他的。或许是因为恨他身体里另一个男人的血液。
那个时候小小的男孩并不理解,自己到底是哪里特别。
可直到有一天,阿翡发现有几个小男孩疯,跑到他家附近,然后躲在墙垣背后蹲下。
直到那一刻,对男女之别一窍不通的阿翡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怪异之处。
他与别人最不同的地方,不是头发也不是眼睛,更不是因为异族血统而过分立体精致的五官。是下面,是那处决定男女之别的地方。
年幼的男孩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样的异端邪/秽。
但母亲发现在角落里哭泣的他之后,却反常的没有露出曾经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
她只是安慰他,
没关系的,囝囝,无论怎样你都是娘亲深爱着的孩子。
但当时温柔的安慰过他之后,女人又露出了特别严肃而凝重的表情,甚至都带上了一种过分凶戾的感觉,
但是囝囝,你不可以让别人发现你的不同,知道吗?
这是温柔的母亲,第一次向他说出这样过分严苛的语气,甚至连那双似水的眼睛都变得异常凶,
一定不可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可以!!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帮他拴紧了腰带,当时她特别地用力,特别地用力,用力到,阿翡都感觉那腰带都快要把他的腰给勒断了。
那样的痛楚,阿翡至今还记得。即便他现在不记得母亲的脸,却还能记得当时她死死勒紧他的腰带时,那份可怕的疼痛和恐惧。
可是现在他最大的秘密,缺陷,异端就要暴露在心爱的少年面前。
会再次被厌弃吗?
阿翡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开始挣扎
别......不要,主人阿翡真的没有,真的。
阿翡慌乱地想要推开他,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卷发凌乱,眼尾湿红,这副哀求哭泣的模样,倒像是周淮晏真的要做什么似的。
少年最终停了手,没有真的来一查究竟,可衣料都湿了,还是能隐约看出些许来。确实是男子没错。只是周淮晏不知道,也想不通,既然没有任何疑点,也不太理解阿翡为何那般紧张。
啧......又哭什么?
看到小猫哭得这般惊惶,周淮晏忽然心中生出几分烦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哭的,连后宫嫔妃都没这小猫能哭。
但既便如此,他还是伸手去擦了擦阿翡满脸的眼泪,
行了,怎么这么爱哭,本殿下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动你了!
【以后不动?那岂不是就不会......】
阿翡又急了,他赶紧抱住少年的手臂,
不,不......
【不?】
周淮晏觉得这小猫的心思比女人还难懂,怎么一会变来变去的。
主人......可喜欢女子?
阿翡突然小心翼翼问道。这问题可把周淮晏问懵了,他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
应.....应该吧。
毕竟也没喜欢过。
这般不确定的语气,顿时让阿翡生起了些许希望,
那......那主人可喜欢男子?
【男子?!】
周淮晏当场就想矢口否认,可他看着阿翡湿漉漉的苍青瞳,忽然想到半月前自己也对阿翡生过不堪言语的反应和欲念,
否认的话顿时就堵在了喉咙里
也......也许吧。
【又是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女子,主人不确定,
男子,也不确定。
阿翡怔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可能的妄想。
可即便是如此不可能,他也想试一试。早晚有一天,自己身体的秘密总是会展露在主人面前的,比起现在让主人心存疑虑,日日怀疑,不如......挑明了。
若是主人真的厌恶至极,阿翡以后,便只做主人的刀或者盾。然而此刻,周淮晏倒是很诧异
怎么突然,问这个?
......
阿翡沉默片刻,忽然颤抖着去拉少年的手。
这样缓慢的动作,让他又回忆起曾经。
曾经被母亲狠狠警告过的场景。
绝不能!!!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甚至于被母亲死死勒住腰带的痛楚,到现在都还能隐隐感觉到。
从那以后,阿翡就乖乖地母亲的话了。每日读书写字,听母亲讲一些很多关于大周的事。而其中,她讲述的最多的就是关于那位女将军的故事。
大周朝唯一的女将军。
阿翡听得出母亲很崇拜她,比让所有异族人胆颤心惊的恶鬼将军卫国公,还要崇拜。
但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很多故事的细节他都记不清了,他只隐约记得当时母亲艳羡的语气。
羡慕于,同样身为女子之身,可那位女将军竟然可以同男子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只可惜她后来,没有继续做一位将军,而是被皇帝纳入后宫,做了更加尊贵的皇贵妃。
可阿翡不懂,明明是更加尊贵的地位,可是母亲的语气里,却出现了很重很重的叹息。
他当时问母亲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
原本有人为天下的女子,引领了一条新的道路,可最终这条新路却又绕回到了老路上。
所以日后啊,天下之女子,她们的路就更窄了......
为夫君生,为儿子死,永永远远,都是他人的附属。
阿翡直到现在,也不曾理解过当时母亲说的话,可或许是因为那样悲怆的语气,让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直到有一天,一位少年对他说,如今的时代之所以有男子尊女子贱,是因为男子掌握了权势,而要维持他们的权势,便只能去压迫剥削别人,
所以,他们选中了更为柔弱的女人。这个时代的女子皆苦,不论身份地位,只因她们一出生,就因女子的身份被无形中上了枷锁。
那一刹那,阿翡终于懂得了很多年前母亲说的那句话。
同样地,或许因为少年对这世间无比清醒而锐利的见解和目光,阿翡开始对他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崇拜。
他崇拜像母亲口中那些雄才伟略的人,崇拜那些拥有远大目光和胸怀的人,崇拜那些运筹帷幄,仅仅凭借着谋略就可以决胜千里的人。
真正的强大,不在于肉/体,在于一个人的头脑,胸怀,气度,胆识,还有很多很多。
这些东西加起来,才会塑造一个无比强大的人。
就像一个王朝,他的文化,制度,历史,国土,很多很多东西凝合起来,才成就了如今这般强大的大周朝,
而异族,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异族,是一个很强大的部落,或者说也可以勉强算作是一个很强大的小国,
可他永远也成不了一个王朝。
这样的道理,阿翡在被选入人蛊计划的时候就知道了。
异族人崇尚强大的肉/体,他们奉行武力至上,对弱小的周人不屑一顾。
所以他们才会有这一份人蛊计划,把人当作蛊虫一样训练,让他们不断厮杀,彼此吞噬彼此,通过残杀同类来达到变得更强的目的。
唯一稍微有一点点学聪明的改变就是,强大的人蛊,比强大的士兵,更为致命。因为前者是深入大周朝内部,刺杀他的命脉,而后者只能伤到大周朝最坚硬的北境大军。
可阿翡因为母亲,他深深地憧憬着那个王朝,同样也深深地厌恶着伤害母亲,伤害自己的异族人。
他在那个地狱里痛苦,挣扎,蛰伏了九年,杀人,用毒,养蛊,审讯......他学了很多很多阴损而可怕的手段。
最终将这些手段,全部用在了教他的人身上,他亲手杀死了所有人,然后用一场大火,将一切罪恶的过往,污秽,和阴谋烧得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
以至于那异族雪原上,万年不化的冰雪都在那场大火中消融。
同样他也抛弃了自己曾经,在那个地狱中的身份。
赫律北。
母亲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取一个真正的名字,她就消失了。
而那个异族名字,是他从毒池中爬出来,成为异族人口中最强大的蛊王时,他们给的。
在异族语中的意思是,碾碎北境的刀。
所以,无论身处侍奴营,还是那个地狱,阿翡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任人摆弄的物件。
他这样的人,这样卑贱的身份,或许真的,永永远远都只能做被人把玩器物或者是杀人的刀。
但比起伤害人的刀,他还是愿意做前者。
直到有一天
他在铁笼里遇见了一个,过分美丽的少年。
阿翡虽然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但是印象中,她是美丽的。可见到那位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他走的少年时,阿翡却觉得,眼前人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就像异族传说中,由月亮化身的神子。
阿翡并不知道,见到少年时心脏疯跳的那一刹那,
叫做一见钟情。
后来少年给了他名字,叫阿翡。后来他才知道是翡翠的翡。同样是器物的名字,可却比杀人的刀要美丽多了。
起初,阿翡只是把自己当做少年的侍奴,他头一次遇见这样温柔的人,温柔他给他取名字,给他柔软舒适的衣裳,还夸他的头发和眼睛好看。
大概是在黑暗的地狱里挣扎太久,所以这样一点点犹如萤光般的温暖,就足以让阿翡死心塌地。
后来他得知,周淮晏,他的主人,是母亲口中最为崇拜的,那位女将军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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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战神非要做我的猫——头发多多(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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