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穿过这片山头,就是凤平县。
那伙人便是再嚣张,也绝不敢在那随意动手。
沈原毕竟是久居内院的郎君,跑了没多时,便力竭气喘。
悄悄松开握住郎君的手指,苏锦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先是四处查探了一番,这才捏着郎君的小腿肚子柔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不过眼下咱们还是要尽快达到凤平县才算安全。”
“阿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要不是我,估计阿姐早就逃脱了困境,若到时候当真无法两全......”
沈原垂眸看她,“阿姐不必管我,总归我还是太傅之子,谅她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既答应了恩师,又怎么会弃你于不顾。”
伸手扶起满脸湿汗的郎君,刚想继续抓住他的手腕,一瞥眼就发现那月白的腕子上早就被捏红了一片,苏锦抿唇轻道,“沈公子,得罪了。”
十指交握,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鸟鸣叶茂的山林里不断穿梭。
便是再累,沈原也咬牙坚持着不肯做声。
好不容易快跑出林子。
羽箭嗖嗖复来,一声接着一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苏锦心焦,刚护着沈原躲过一箭,黛眉下的双眸微顿,将袖中的地图塞进郎君手中,“沈公子,到了凤平县,先去找一个叫严紫的古玩商。”
“阿姐?!”
沈原诧异,方要回头,脚下突然一空,倏地失去了平衡,跌了出去。
苏锦哪里料到这等变故,顾不上多想,伸手抱住沈原,紧紧护着他的头颈,一路翻滚。
浓重的血腥气顺着她的衣袖散开,两人如同依附在一处的藤蔓,直直向下,这山坡陡峭,大小石块也多。
若不是有苏锦护着,又好几处都险些磕破沈原的后脑勺。
饶是如此,他也摔得迷迷瞪瞪,软在苏锦怀中晕了过去。
飞尘四起的土路上,一对男女从山坡滚出。
“吁——”
女子喝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苏锦强撑着抬首,瞧见那身松花长裙,终是松了口气,“我是前往凤平县的苏锦,还望同门施以援手。”
那女子含笑,身姿极为潇洒地从马上滑下,“你便是苏锦?”
她居高临下地瞧了瞧被苏锦紧紧护在怀中沈原,郎君帷帽早就掉落,露出半边侧脸,只一眼便知是天姿玉容。
苏锦忍着痛,瞥了眼山坡之上。
自她们跌落,那里便再无羽箭追赶之声,想来这里应是凤平地界。
书院派出的学子往往两人一组,眼前这人又是一身松花长裙。
苏锦颔首问道,“同门可是与我一同前往凤平县的阳初姑娘?”
“是我。”
那女子也不多问缘由,伸手扶起苏锦,又指使跟在身后的小厮扶着沈原进了马车,淡道,“早就听闻凤平路上多劫匪,没想到她们竟如此嚣张。”
苏锦疼得面色发白,却仍先与她拱手让了礼,“今日若非遇上阳姑娘,我们怕是早就有来无回,此等恩情,苏某必然谨记在心。”
“客气什么。”阳初笑笑还礼,“你我有同门之谊,本就该互助互利。”
“尤其你伤得又重,前面不远便是凤平县,若是快马加鞭,不过一刻便能到县里医馆,你且先忍忍。”
苏锦也不推辞,道了谢坐进马车。
她半面衣袖都被血染得深红,这会瞧见沈原面上也有血迹,骇得心都停跳了半分,慌忙用手拨开他散乱的青丝,细细查看了一番,方才松了口气。
“娘子,小的先为您包扎一下吧。”小厮怯怯开口。
苏锦摇头,与他笑笑,“劳烦你先替我照看于他,再给我一些棉布就好。”
接过小厮递上的干净软布,苏锦咬唇狠狠压在伤处。
她的伤看起来凶险,出血也多,实则都是皮肉外伤。
倒是沈原,也不知伤到了何处,一直昏迷不醒。
黛眉下的双眸忧愁,到了医馆,亲眼瞧着大夫给沈原把了脉,这才托了阳初守着他,跟着医女去里院处理了伤口。
箭头本就有倒刺,再加上她从山坡滚落,那一处伤势远比想象中要更重。
“你若再晚些来,这整条手臂都得废了。”
医女叹气,看向疼得面色发白的苏锦,“瞧你斯文,应是个读书人。这半月一定要好好养着,不然你这右手怕是要保不住了。”
“多谢。”苏锦咬牙忍着痛,换上阳初的旧衣,刚走出房门,就瞧见坐堂大夫摇着头从另一间房走出。
“大夫,里面那位公子情况如何?”阳初蹙眉,细心问道。
“醒了,只不过这公子似是伤到了头部。”大夫瞥了眼快步走近的苏锦,“你且去看看吧,老生先去前面给你写副方子。”
吱呀——
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苏锦一颗心都好似沉在了无尽的海底,她缓步走向床榻上拥被坐起的郎君。
许是她目色太过痛苦,又藏不住迫切。
如墨似夜的丹凤眼极为警惕地瞪着近前的苏锦,紧紧攥住掌心里的匕首,“你是谁?”
这话如雷,劈得她站立不稳。
“......我是苏锦。”黛眉下的双眸温柔,勉强抵住身上的痛与他笑笑,“你怎么样,可有哪里还难受?”
郎君摇头,“除了有些晕,也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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