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打断：“听说过，没有看过。”
    段子弋：“……”
    楚慕：“我开个玩笑，你继续。”
    伊文捷琳：“……”一点都不好笑。
    段子弋干咳一声：“男女主角因为这一句话而结识，或者说，女主角单方面认为他们是因为这一句话而结识的，实际上他们的相识有男主角故意为之的成分在里面。”
    伊文捷琳沉吟片刻，“所以呢？”
    “我想看看，你们如何来演绎这场戏。”段子弋将剧本递给他们，“我用红线标注的地方。”
    伊文捷琳点头接过剧本。
    之前时间匆忙，她只是粗略看过剧本，连最起码的人物分析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段子弋一个电话叫到酒店来了，想着回去再做也不迟。
    现在看来，真是太失策了。
    文艺片虽然不像商业片那样纯粹是以票房为最终目的，但也会稍稍照顾一下大众口味，情节不至于松散到平淡无奇，沦落为导演抒发主观感想的工具。
    所以，大多数导演选择剧本时，还是会考虑剧情节奏，是否有感情闪光点等等。
    但这个剧本……
    伊文捷琳皱眉，又看了一遍段子弋用红线标注的地方。她闭上眼睛，试图构建剧本里描述的场面，全身心地融入到角色里。
    男主角王谦为了追求女主角黎雁，每天刻意来到图书馆等待她，期待着某一天能与她相遇。
    他追求黎雁的原因很简单，黎雁相貌漂亮，家境殷实。
    不过也不全是这样。人总是下意识地向往美好的事物，却不会一直盲目地向往。在看到黎雁的那一刻，王谦既为黎雁的相貌惊艳，也为黎雁的眼神心动。
    问题是，他们相遇的方式太老套了，缺乏情绪爆发点。
    这就意味着，很难打动观众。
    楚慕低头，贴近她耳边轻声：“感觉怎么样？”
    伊文捷琳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还行。”顿了一顿，想起丹尼的叮嘱，她又加了一句，“你呢？”
    楚慕微微一笑：“我也还行。”
    站在一旁的段子弋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既然都行的话，那就开始吧。”他接过两人递过来的剧本，鼓励地一笑，“放松，遵循本能地去演就好，我想看到你们最自然的一面。”
    话虽如此，段子弋的目光却紧粘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对这部电影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容不下任何闪失，哪怕只是与他的想象有着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偏差。
    第六章：刹那惊艳
    伊文捷琳点了点头，走到房间的角落，看向楚慕。
    楚慕比了个OK的手势。
    伊文捷琳双手交握放于腹前，惬意而温婉地走了过来。她边走边看两旁的“书架”，含笑的目光背后，隐约带着文人苛刻的审视。
    段子弋皱起眉。
    一般演员如果来演这个情景的话，肯定会适当地美化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竭力在镜头前表现出黎雁最美好的一面，在第一时间攫住观众的视线。
    而伊文捷琳为了表现出角色的神韵，使整个情景生活化，走得太平常了，平常到连走位都没有多加考虑。
    也许是自己刚刚那番话给了她错误的引导……
    果然还是太年轻，表演缺乏个性与主见，过分在意导演的看法。段子弋摇了摇头，刚想喊“Cut”，楚慕的反应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怔怔地跟着伊文捷琳的身影转头，眼神惊艳而茫然，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伊文捷琳。
    伊文捷琳与他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两人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反差，却莫名地富有美感。
    演绎效果远远超出预期设想。
    段子弋几乎要为两人绝妙的配合叫好！目光里满是赞叹与欣赏。
    他先前还有些担忧——只参考伊文捷琳在《亡命》中的表现，就将她定为女主角，是不是太过草率。现在想来，完全没必要担忧。
    伊文捷琳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才停住脚步。
    这里似是整个图书馆最偏僻的地方。她熟稔地走到一列“书架”前，弯腰准备从最低端抽出一本书来。
    一只手意外地插了进来。
    伊文捷琳缩回手，尴尬地直起身来，耳廓涨得通红。
    手的主人——楚慕，诧异地看着她：“……你也想要这本吗？”说完，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像是在懊恼自己的声音太大，引得整个图书馆的人都往他们这边望来。
    伊文捷琳被看得手足无措，干脆捂着脸蹲下避开视线，小声地“嗯”一声。她悄悄看了一眼楚慕，“你也喜欢看尼采的书？”
    楚慕瞥了一眼书名，双眼写满了不知所云，却硬撑着道：“是啊，哈哈哈。”
    伊文捷琳微笑，没有拆穿他。
    “我很喜欢他的深渊理论。”她伸手拿过楚慕手中的书，“就是这部书里的，《善恶的彼岸》第一百四十六页……”伊文捷琳放轻声音，目光里晕开虔诚的敬意，“当你远远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楚慕收起笑容。
    他转头认真地注视着伊文捷琳，眼神单纯而炙热，像是一把永远燃不尽的青春烈火。而烈火深处，映照的是他自己的深渊。
    房间里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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