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与祁冽刀兵于马上击在一处,二人身上皆带数道刀伤,“是你想当皇帝,还是公主要当?”
祁冽冷声一笑,“与你有什么关系?”
“束手就擒兴许能保住一命。”
“我蜀中王府若不反才保不住命。”
到处都是马蹄声,刀戈声,撕杀声,哭喊声。
反兵离金銮殿越来越近。
他们就要汇集在晋国权柄的中央。
满地乌泱泱的人头和深红色的血。
就在此时,易家万众私兵营帜在一片血红中扬了起来。
杀声震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台上的戏子浓妆艳抹地在唱着戏。
隆庆依然穿着女装,在屋舍内手指敲击膝盖。
若是蜀中王的两位世子杀入金銮殿,便到了他入宫的时候。
若是没有杀入金銮殿一一
那就是失败了。
女子装扮的隆庆像一名真正的公主,身着富贵繁丽的衣裳,男人们见了总想将全天下的牡丹捧到脚下。
隆庆咬了一块甜糕,甜糕今日不甜了。
他看了眼温姝,“是这戏不好听,还是人不好看?”
温姝苦笑,“温姝看不进去人,也听不进去戏。”
隆庆笑了声,“你来替我梳发。”
温姝站了起来,接过隆庆一缕一缕散开的头发拿檀木梳子一梳到底。
隆庆瞧着鸾镜中的自己问道,“你看我是男是女?”
温姝边梳边道,“眼睛惯常会骗人。”
隆庆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着镜中的温姝,“这就是命。”
“殿下信命?”
“信,也不信。”
温姝叹息。
隆庆却忽然说,“你把这花枝对镜插在我的发上罢。”
晋国仕女喜用花枝修缮以簪发,花枝上残留的花与花香远盛于寻常饰物。
案前的花簪上盛开凛冬的红梅。
温姝将花枝簪在了隆庆的发上,隆庆看着鸾镜中的温姝神情柔软。
直到许久以后温姝才知道当时他错过了什么。
台上的戏子水袖轻扬起,露出一张涂满脂粉的脸。
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祁冽与祁然没有杀入金銮殿。
他们和自己的副将已经尽力了,但终究胜不过调兵而来的敌人。
他们其实离金銮殿只有一步之遥。
祁然已经战死,蜀中的旗帜倒在他身上,被鲜红的血浸透,陈昭带伤剑指祁冽,二人均已伤痕累累。
“束手就擒可以保你一命……”
祁冽回头透过弟弟看到了数众蜀中精兵的尸体。
他把他们从蜀中带来,却没有办法把他们从蜀中带回去。
祁冽摸了摸祁然的头,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蜀中王府就要垮塌,而他要保住隆庆。
只有保住了隆庆,他日才有大仇得报的一天。
“此事皆我蜀中所为,与他人无关。”
陈昭的剑很快,祁冽的刀却更快。
他一刀穿透了自己的心脏,就像对着敌人般毫不留情面。
易钊在旁冷笑,“倒是是个男人。”
红色的烟花从夜空中炸开。
远在公主府的隆庆似有所感,抬头看着绚丽的烟花,心脏抽搐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有月有雪的夜,隆庆遣散了台上的戏子。
公主府的宫人宫中自会收回重新发落,公主府中的众多男宠昨日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送走,偌大的府中高楼林立,却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
隆庆的身边站着锦珠和温姝。
他饮着地窖中酿出来的梅子酒,一口接着一口。
温姝握住隆庆的手,入手的五指冰凉如雪。
隆庆叹息道,“锦珠,带着温姝去找密旨罢,走密道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温姝站在隆庆身后,这个曾经说要与他一起下地狱的人准备一个人下地狱了。他心中顿生大梦十年的悲凉之感,烽烟既起,谁能全身而退?
“祁凤霄!”
隆庆眯着眼睛笑了,“本王还没死呢,不用叫的那么大声。”
这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
不是垂髫少年两鬓白,不是七十甲子未高中,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苟且偷生十二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他在笑,仿佛从未如此释然过。
他终于可以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自称本王,做回曾经那个众星拱月的隆庆王。
他就要死了。
温姝嗓子疼的说不出话,好像断肠的毒又发作了一遍。
“将来好好娶个女人过日子,能离开这朝堂就不要再卷进来。”
“你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
隆庆眨了眨眼睛,“本王想了想,若是死了,日后还得有个人来上香。”
“我不会来给你上香,也不会给你收尸。”
隆庆摊开了手,“那便死了做个潦倒鬼。”
锦珠泪流满面。
温姝一跺脚,咬牙道,“你便自顾自做你的潦倒鬼去!”
隆庆看着温姝牵着锦珠离开,红色的衣袖舒展开,眼中风云散尽,疲惫慵懒的神态显露出来。牡丹还在他的袖裙上盛开,轻轻哼起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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