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碗面是你做的,才说好吃!”齐鹤唳把碗筷往书桌上一撂,走到江梦枕身边急急道:“我一心等着吃你做的面,真的!”
江梦枕看着他勉强一笑,“你急什么?汗都出来了,不过是碗面条罢了...”
“那怎么一样?”
齐鹤唳匆忙去端托盘上的面,江梦枕瞥见书桌上的肖华做的面条,碗中只剩了个底儿,仍是汤面分明、鲜香扑鼻,只觉得自己做的拿不出手,必定会被人家比下去,忙向碧烟使了个眼色,“你已吃了那样一大碗,还怎么吃得下?算了吧...”
碧烟心里本就不愿给他,齐鹤唳却不依不饶地来抢,拉扯之间面碗被掀翻出去,滚烫的面汤正泼了肖华一身,碧烟暗道痛快,肖华吓得大叫、一屁股坐到在地上,江梦枕忙道:“快扶起来!”
碧烟没动,站在廊上的绛香也当没看见,婆子们只远远地看热闹,满院的人竟无一人上前,肖华眼中含泪地看了一眼齐鹤唳,哽咽着说:“我真不知道二少夫人也做了面,我知道我是讨人嫌的,我也没有别的企图,不过是想尽一份心... ...齐哥哥,我看这里是容不下我了,上回闹成那样我就该知道的!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走吧。”
江梦枕只想好好地为丈夫过一次生辰,却又遇到这般难看的场面,他在灶台前站了许久、本已疲累,此时更没了心情去来回扯皮,下意识地捂着小腹道:“你们说吧,我回屋去了。”
“难受了吗?”齐鹤唳伸手去摸他的肚子,“要不要请大夫来?”
江梦枕摇了摇头,推开齐鹤唳的手径自走了,他倚在床上默默地想:两碗面条到底还是太多了,偏是他做的那碗被打碎在地上,是不是寓意不祥?而他的丈夫平生吃到的第一碗寿面,并不是他亲手做的,无论有意无意,这已经成了某种不可改变的遗憾。
没一会儿,齐鹤唳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他想对江梦枕说声抱歉,但又知道他不爱听这些,便拉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有几个红点,似乎是被油溅到留下的,齐鹤唳心里更是难受,轻声道:“我另找一处地方,让他搬出去住,你别再不高兴了,好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齐鹤唳既然把肖华带进京城来,就不能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他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惹了一身的骚,现在想洗也洗不干净。肖华对他有恩,一如齐家人与他到底血脉相连,恩情与血缘将人裹挟束缚,即使对方有错,也很难翻脸无情、彻底断了联系,等真正出了大事,往往追悔莫及。
江梦枕并不认为肖华搬出齐府能改变什么,齐府里好歹还有许多人的眼睛看着,搬出去行事更无禁忌,在小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又有谁知道?与养在外头的外室一般无二,不过又是一个李青萝罢了。就算齐鹤唳真的收了心回到他身边,肖华若隔三差五地喊他过去,有救命之恩夹在中间,齐鹤唳岂能不去?两人还是牵扯不断,只要肖华贼心不死,早晚难免出事,到时候更是被动。
他刚想开口让肖华留下,又想起晋王府的侧妃,同在一个屋檐下若肖华生了歹心,那真是防不胜防,江梦枕怀孕后已让碧烟看紧门户,但那些婆子向来疲懒,怎么能守得严密?今日肖华能无人察觉地出现在书房,明日就能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起居饮食上动手脚!江梦枕抱着自己的肚子,不得不把人往坏处去想,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如此想来,还是让肖华住出去,胜过留在身边成为隐患。
“好,”他点了点头,忽而看见齐鹤唳腰上的平安香袋,忍不住问:“早上还没有,是哪儿来的?”
齐鹤唳赶紧说:“是姨娘给的,没想到她还记得我的生辰。”
“她还是记挂你的,好歹是你的亲娘,”江梦枕知道他素来没人疼宠,心里软了软,“我现在身怀有孕,更懂为人父母的心,你说我怎么会不爱咱们的孩子呢?姨娘想来也是一样的,你别总想着小时候的事,也许她也有很多不得已。”
“你怎么这么好?她上门来欺负你,你还帮她说好话。”齐鹤唳轻轻摸着他的脸,只觉得江梦枕作为夫郎江梦枕是近乎完美的,他温柔又大度,小心地维护着丈夫的尊严体面,即使被公婆小姑故意找事,齐鹤唳也从没听过他抱怨什么,江梦枕是因为嫁给了他,才会被齐家人如此针对,以他的出身本不必承受这些屈辱,原来的周姨娘连对碧烟都不敢大声讲话。
“我不是为她,而是为你,我不想你一直被困在那些旧事里,总是闷闷不乐,”幼时的成长环境常常会影响人的一生,江梦枕渐渐能够明白齐鹤唳的别扭和偏执从何而来,他希望丈夫能够从苦海中解脱出来,否则他们的关系只会在原地打转,被所有人偏爱的齐凤举会一直刺伤齐鹤唳,而最糟的是齐凤举已经死了,齐鹤唳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战胜他,所以只能永远耿耿于怀,“与父母和解一些吧,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齐鹤唳紧攥着平安符“嗯”了一声,江梦枕怀孕后,他们的感情越发融洽,齐鹤唳也逐渐意识到,他要战胜的也许并不是江梦枕心里齐凤举残留的影子,而是他自己的心魔,江梦枕处处为他,他实在不该再怀疑江梦枕对他的感情。齐鹤唳小心翼翼地用手覆住江梦枕的肚子,柔声问:“他今天乖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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