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给我这个穿?碧烟姐姐快收起来!”齐鹤唳暗自咋舌,只怕翻遍了齐府也找不出这样一件东西来,他以前过冬只穿和老三老四一个样式的镶毛棉衣而已,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就湿透了,他父亲与大哥倒有几件裘衣,却也绝不是这个成色。
“你听她说的那样金贵,不过是我父亲少时到极北之地游历时穿的旧物罢了。他与祖父带回了不少好皮毛,又用海龙毛给我母亲做了一身裘衣配上昭君套,放在聘礼中,咱们成亲的时候,母亲把这两件皮裘改了尺寸给了我,反正他们在江陵也穿不上。” 江梦枕牵着他走到饭桌前,“收起来又做什么,你只管穿着,好东西是让人受享的,难道压在箱底去受虫吃蚁蛀?”
俗话说,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齐家已为官三代,乍看上去也算高门大户,可细节处到底还是远比不上侯府显贵,更何况齐鹤唳从未享受过家里的财富荣光。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听雨楼和江梦枕一起用饭,饭后碧烟端了香茶来,他接过就喝了,却不知那只是漱口用的,惹了小丫头们好一顿笑话。
齐府的好物从来都是嫡兄嫡姐的,童年的遭遇对人的影响颇深,他在心底有种难以摆脱的卑微感,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值得人喜爱,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就如同他配不上江梦枕,即使得到了也还是难免惴惴不安,唯恐不知何时又失去了。
“我还是穿棉衣就好,万一弄坏了怎么办呢?”
“这不是本末颠倒?你只知道心疼东西,却不知我心疼...”江梦枕忽然住了口,起身避到屏风另一侧去了。
齐鹤唳拿着筷子有些傻眼,一直瞧着他们的碧烟急道:“二少爷今儿怎么竟犯傻?他心疼的不是东西,是人呐!这还要人说明白?”
齐鹤唳不至于驽钝如此、只是心内不敢相信,这时让碧烟一点,忙蹿起来奔到屏风后,见了江梦枕的背影又硬生生止了步,只试探着用手去扯他衣袖。
扯着扯着,二人不知怎么就抱在了一起,江梦枕靠在齐鹤唳胸前,听见他如鼓擂般的心跳,自己的心脏也被这声音牵动着狂跳起来,鼻尖嗅到齐鹤唳身上的味道,没有复杂浓重的薰香只有干净的皂角香和清冽的雪气,被少年郎身上的热力一蒸,竟让他全身软了大半。
“明日别去练武了,在家陪我一天吧...”
“好!”齐鹤唳哪有不应,他觉得世人真是冤枉了那些昏君,他们没被倾国倾城的佳人软语温言地挽留过,只会兀自埋怨“君王从此不早朝”,简直是夏虫不可语冰!
江梦枕微微一笑,“我让人把裘衣和昭君套找出来,明儿我们穿一样的出去踏雪寻梅... ...好不好呢?”
“那可真是好极了!”齐鹤唳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觉得怎么爱他似乎都还不够,一颗心直要化成了一滩春水。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手牵手地回到饭桌上,又是互相夹菜、又是脉脉对视,拖了好久才吃完了这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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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新雪初晴,齐鹤唳像个头一次与心上人约会的毛头小子、起了个大早,却不知隔壁的江梦枕也是天亮即醒,正对着晨光在镜前梳头。
“头发束起来吧。”江梦枕对着镜子照了照,转而又道:“...不好,还是放下。”
“我的公子,你们成亲都有这些日子了,怎么还跟情窦初开似的?”碧烟拿着梳子直笑,“您就放心吧,无论头发梳成什么样,那只呆头鹤都只有着迷的份儿!”
江梦枕拿起一根簪子比了比,强道:“谁要迷他?我为自己好看,不成?”
“我不知道,奴婢读书少,只听人说什么为悦己者容的,公子知道的多,赏脸教教我?”
江梦枕从镜子里嗔怪地瞧了她一眼,作势要把梳好的头发打乱,碧烟忙赔不是道:“都怪奴婢多嘴,我只是为公子高兴呐!你们现在这样要好,以后就跟侯爷和夫人似的,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如此一生还求什么别的呢?”
齐鹤唳恋慕江梦枕已久,江梦枕又有心与他好好地培养感情,二人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除了尚未圆房,相处时俨然是一对恩爱的伴侣,众人看在眼里,有人欢喜、有人妒忌。
朱痕眼见着自己的情郎对江梦枕殷勤备至,恨得眼睛都要滴血,这些日子齐鹤唳回到挽云轩就陪着江梦枕,他找不到机会单独和他说话,不知齐鹤唳是不是已被江梦枕迷得变了心。有时他向他使眼色,那人却如瞎了似的视而不见,某次竟还问他是不是面上吹了寒风、抽了筋,惹得江梦枕也看过来,小心思险些被发觉了。
亏他向时还大言不惭地说:“彼此有情的话,即使对着个绝色佳人,也能坐怀不乱。”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得了新人便把旧人都忘到脑后去了。
他因为齐鹤唳喜欢自己,在江梦枕面前颇有些隐秘的得意之感,江梦枕待他不是不好,只是同是哥儿,江梦枕从家世到容貌都占尽了优势,直把别人比进泥里。朱痕本来只敢偷偷地羡慕,但江梦枕嫁给了他一直喜欢的齐鹤唳,他的心态就有些失衡起来。
朱痕本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只等着齐鹤唳扶他做偏方,但后来在心里偷偷比较自己和江梦枕,又觉得毫无信心,他一面因为江梦枕的丈夫喜欢的是自己而感到莫大的满足,一面又时时刻刻都在担忧齐鹤唳会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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