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这帮人跟前,特里厄克冲他无声地咧嘴一笑。
卢卡斯将这些拘谨地站着看他的人们略略一打量,直接蹲下去背跋森:“这是牺牲的同志?”
“是。我背不动了。”特里厄克虚脱道。
“我来。”卢卡斯轻松地将跋森背起,一手抓住满是白霜的梯子,毫无困难地登上甲板。
其他探索队员陆陆续续地跟着登上梯子,围着卢卡斯站成了个半圆弧。
“怎么,参观珍惜动物?”卢卡斯无奈,“别看了,赶紧去取暖。”队员们皆点头,零零散散地全部走入船舱。
特里厄克杵着栏杆,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着对卢卡斯道:“尸体放最底下的船舱就行,我去我舱室暖暖身子,要不行了。”
他说到做到,也不理卢卡斯有没有回应,转头就进了船舱。
这特里厄克身上,总有些薛旦年轻时候的风格。卢卡斯想,但差别还是比相似更大的。
卢卡斯很快放置好跋森的尸体,去特里厄克的舱室找他。
特里厄克正靠在勉强烧着的壁炉跟前,用棉被把自己捂作一团,他见卢卡斯进来,赶紧出声:“快关门,快关门。”
卢卡斯推上门:“船上还活着多少人?”
特里厄克笑了:“没多少,顶多一百人。再找不着出去的路,我们都得死。”
那你还笑得这么豁达?小小年纪,对生死倒是看得很淡。特里厄克满屋都是棉被,卢卡斯扯过最近的一条盖住自己,也缩到壁炉跟前取暖。
他盯着壁炉里像是在抽搐的火焰,问了特里厄克一个犀利的问题:“你们这一个月吃的什么?”
“应急干粮吃没了。”特里厄克无奈,“冰层太硬,我们凿不开,里面的鱼又被冻得太深,想吃就是妄想。”
他眼神飘忽,“我们集体饿了几天,死了一堆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就——我就让他们吃尸体。”
“温度这么低,放几年都不会坏。”特里厄克心虚地狡辩,“又不能真让一船的人都饿死,我就第一个吃了,后来大家坚持不住,也都肯下嘴。”
“你去最底层的尸体存放舱室估计也发现了,有吃到一半的尸体,我记得是罗托娃。”特里厄克道。
卢卡斯是发现了,所以才有此一问。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亚陵山区以尸体被最爱的人食用为荣,你不用太有负罪感。”
特里厄克把鼻尖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我还真没什么负罪感,奇了怪了。”
卢卡斯笑他:“你真像亚陵山区人。”
特里厄克摇摇头:“我不清楚亚陵山区——薛旦是不是亚陵山区的?”
“是。”
“我看你是他妈想薛旦了吧?”
“也有可能。”
特里厄克摇头笑:“得了,你们俩也不用互相想,等我们这一船人死光,就该你们两个去天堂黏糊了。”
“你之前不还说,我一个大反派也得自己在人间受苦?”
“我收回,我同情你,行吧。”
卢卡斯笑笑:“我一会儿吃点东西,明早我自己去小男孩岛,你们别来回折腾。”
“那岛上真没东西。”特里厄克绝望道,“我走了两遍了,屁点异常都没有,全是枯枝败叶。”
“我们没有别的希望,只能期盼在这两个岛上发现什么出路。”卢卡斯冷静道,“或者你想要所有人待在船上等死?”
特里厄克做投降状:“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我和你一起去吧?再多带几个人,效率高一些。”
卢卡斯摇摇头:“牺牲的探索队长李不是说,小男孩岛上的温度比船上低很多?你们现在身体状况很难撑住几次探索,还是待在船上续命吧。”
“我可以几天出一次,碰碰运气,总不能真等死。”特里厄克打申请,“死在探索路上也比死在船里强。”
卢卡斯看看他被围巾和帽子遮住的面容——什么都看不出来:“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完全没有意见。”
卢卡斯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前往小男孩岛的路程,没用太长时间便走到了小男孩岛的灰色海岸。
上午的小男孩岛没有一点朝气,死气沉沉的像拍扁在童话书上的臭虫。
他登上光秃秃的海岸、走入光秃秃的树林。
卢卡斯心中总有种预感,他什么也找不到——在所有出海的人死光之前,他果然什么也没找到。
在卢卡斯探索了几个月后的某天,特里厄克告诉他,“奢望号。”上只剩他们俩两个活人了;
第二天,卢卡斯就在海岸上发现了特里厄克的尸体。
特里厄克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他给卢卡斯留了个浪漫的遗言,被他夹在兜里——
“为让唯一不幸留在人间的大反派过得滋润点,我船舱里的几百尸体遗产都过继给你了,不用客气。”
卢卡斯为了感谢他,将他埋葬在了已经被探索过无数遍,却依旧不肯展现出一点生路的小男孩岛上。
94、所谓文眼
卢卡斯靠着「奢望号」里剩下的冰冻尸体,度过了七月、八月、九月——直到来年五月。他想要确认,这两座岛不会因为月份的增减出现变化。
一个人待的太久,好像时间不会再走动,一年过得很快,卢卡斯睡的觉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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