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旦低声道:“看凌云峰。”
是神明伸出了手。
凌云峰顶的半空,铁峰靠下一点的地方,有颗小小的黑点。
她双臂半展,右腿后蹬,身体如同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向前剧烈倾斜,包裹着铁片的手掌张开着,与铁山的线条平行。
她喉中滚动着燃烧生命的低吼,从铁盔甲间露出的眼角眦裂迸血,双臂上的铁片一块接一块的翘起、绷飞。
卢卡斯猛地握住薛旦冰凉的手腕,声音有些失真:“快带人过伊色山谷、快!”
薛旦身体筛糠一般打了个激灵,他向下猛地一推,身体再次向上腾空。
他低头,纯黑色的眼珠映照着地面上或跌坐、或扼喉的群众。
薛旦向着地面张开双臂,伸展五指。他从未有一刻如此专注而清醒,甚至像是进入了某个不可知的澄澈境界。
成千上万的联结点密密麻麻地陈列在脚下,他分辨出每一个联结终端,缓缓地伸出十指,握紧。
不论他愿不愿意,此刻他就是神明。薛旦没有让他们通过窄窄的伊色山谷,而是向前猛推。
纷杂的力被拢成一束,如同被潮水冲了的蚂蚁群,人群就这么在平原上被瞬间向北拨滚,纷纷扬扬地轻轻落到各塔提的北部。
还不够远。
薛旦由于超负荷的运转,脑中像是被尖针钻过,嗡鸣、发胀、剧痛,但是他还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塔季扬娜随时都会倒下。
薛旦从空中砸下,一把捞起铁平台上的卢卡斯,脚尖点住铁平台的边沿。
推、推、拉、推、拉……薛旦双眼一瞬不眨,扫视着一路上所有的联结点,所有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与血水都被运动的狂风吹到身后。
薛旦停在各塔提最高的亚陵山区铁旗杆顶端,顺着巨大的惯性,推动卢卡斯身上的贴身铁护甲。
卢卡斯只觉加速度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他拼命地盲目联结着周围的铁,终于停下的时候,已经一头扎进黎明共和国境内的各塔提沙漠了。
他迎着兜头的风沙,朝南方的尽头看去。
一望无际的沙漠尽头,铁潮像块遮盖住天空底部的抹布,竖立着、扑倒,然后呼地染黑了大地的边线。
卢卡斯双脚在沙地中发软,他干脆跪下,朝圣一样冲南方大睁双眼,可惜他看不清。
到底来没来得及,薛旦、他的薛疯子,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铁潮是前进得太慢了吗?卢卡斯想,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哪怕有些迁徙者也好。可是没有。他只听到黄沙在粗犷地低吟浅唱。
黄沙唱过了好几轮,卢卡斯身边的沙丘从细小变得巨大,然后又消灭。
应该过了有半个小时了,天边那道铁线一动不动,东南联盟像是死了一般。
卢卡斯踉跄地站起身,他要去南边看看。
他将一只脚提到另一只脚前,剧烈地咳嗽,身体由于超速运动而撕裂般疼痛。
卢卡斯冷漠地再次把后一只脚提到前边,不肯接受身体叫嚣的反抗。
感染者都接受不了这么高速的移动,那薛旦,制造了这加速度的人,他的身体……
卢卡斯的肝脏、肺脾、肠胃猛地抽痛,让他朝前扑倒在沙地上,双手撑住自己的上身,翻涌的咳嗽带出些胃液,从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下,浸湿流动着的黄沙。
他的身体……卢卡斯撑着膝盖起身,双腿支持不住地颤抖。他不能倒下,他要看到薛旦。
风从东边吹过来了,细小的风蔓延到各塔提沙漠的深处,就卷起末日一样的干沙粒。
天色向暗沉滑动,卢卡斯站着走、跪着走、爬着走,最后一头向下栽倒在黄沙中。这时,半下午的灰色已经从天边露出了利角。
卢卡斯失去了意识。他只以为自己栽倒了一瞬,可是当他毫不犹豫地撑起身子,继续向前爬动的时候,他看到周围竟然黑了。
卢卡斯并不在乎天色黑暗与否,他现在无法过多思考,只记得自己要根据坚定指向南边的圆盘指针向南爬。他要找到薛旦。
他不记得自己爬了多久,但是当黑暗从东边的海洋上被驱散的时候,黄沙也停了。
清丽的明光又不吝惜、不变化地给予卢卡斯他应得的分量。
黄沙流淌,卢卡斯忽然恍惚似在南边的沙地中,看到了一个向下趴着的人。
那人形牢牢得印在了卢卡斯满是血丝的眸底,他张嘴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不知何时被沙子填满,早已失声。
卢卡斯跌跌撞撞地往前、再往前。
终于,正午的阳光将影子塞在他身下时,卢卡斯爬到了那人的近前。
那人身上的铁甲已经被黄沙填满缝隙,失去了光泽的铁衣仍旧尽职尽责地保护着主人免受外力打击。卢卡斯拍打着他的脸颊:“薛旦?是薛旦吗?”
那人早已昏迷,并不能应答。
卢卡斯吃力地趴到黄沙上,眯着眼辨识他的大半张侧脸和被斜斜地挤扁的两只鼻孔。
是薛旦。是薛旦……
是薛旦!是薛旦!
卢卡斯张了张嘴,风干的眼睛和嗓子只能愣愣地压抑着兴奋。
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捧住薛旦的头颅,将干涩结着血块的双唇印到他粗粝的额头上,近乎狂热地亲吻了三下,然后猛地倒在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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