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阵子不止一次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她没同意顾情跟着萧业离开,是不是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如今造成这般结局的,她有一半的过错,也怪不得因因会这样待她。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王氏的心里划过这八个字。
远处红绸交错,随处可见喜字,可行来走往的却只有顾府的人,并不见一个客人,长兴侯在朝中地位是高,但他常年待在雁门关,汴京并不是顾家的主场,何况这一桩亲事,想沾边的实在没多少人,王氏没开口,那些人索性也就都没过来……来往仆从有条不紊地做着手头的事,可每个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模样,王氏闭目,懒得再看这般情形,心中却有无限苍凉。
……
顾府如此,成伯府中也一样,早已到了出门迎亲的时间,萧业这边却还是没有一丝动静,房门紧闭,院子里的下人对如今的萧业有些发憷,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周安硬着头皮上前敲门,“世子,该出门了,外面都等着了。”
无人应答。
旁边小厮见这般情形,不由小声说道:“周护卫,门口已经一堆人了,世子要是再不出去,只怕谣言又得四起……要不喊夫人过来?”
周安岂会不知?
但世子本就不满这桩亲事,如今岂会心甘情愿出去?这会要是让夫人过来,只怕会火上浇油,他明显感觉到这阵子世子对夫人是越发不耐了,这些年加固在他身上的桎梏似乎快被他挣脱了。
他沉默一瞬,心中倒有一个法子。
踌躇半天,他开口,“你们先下去,我再劝劝世子。”等院子里的一众人都走后,周安又犹豫了一会,方才对着屋内小声说道,“世子,您若再不出去,只怕回头城中又得流言四起,到那时,顾小姐那边怕是也要被人议论。”
屋内还是没有声音。
就在周安以为这法子都不好使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一脸颓废满身酒气的萧业出现在门后,他还是昨日那身衣裳,眼中满是红血丝,从前干净的下巴都冒出了胡茬,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淡淡看了一眼周安便转身回屋。
早前送来的喜服被他随意扔在地上,周安跑过去一看,发觉并未脏污方才松了口气,这要是弄脏了,可没第二件喜服可以换了,看着又在饮酒的萧业,他踌躇道:“世子……”
萧业用力捏着手中的杯盏,沉默良久方才闭目开口,“更衣吧。”
换好喜服,戴上发冠的萧业一扫先前颓废,只是俊朗的脸上满是冰冷之色,双目漆黑如深不见光的幽潭,不见一丝要娶妻的喜气,他冷着一张脸往外走,骑上碧骢马后领着吹吹打打的一群人去往七宝巷,身边并无旁人。
上一次娶兰因。
因为两地相隔甚远,他几个好兄弟没法跟他一道去临安接人,但等他跟兰因到了汴京之后,他们也是自发的一路相送,今日他们知他不喜这门亲事,自是不会过来讨嫌。
其余人家倒是来了一些,只是也不如当初热闹。
萧业却不在乎,就那么冷着一张脸骑着马去了顾府,直到看到那个近在咫尺的宅子,他心里方才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握着缰绳的手收紧。
他薄唇微抿,忍不住想,她会来吗?
如果她在的话……
心中才生起这个念头,他又自嘲摇头,怎么可能呢?这样的场合,别说她,只怕外祖母都不会来。身后是唢呐锣鼓,奏着欢快的喜乐声,周遭不明情况的路人也都是欢笑目送,可他心中却只有无尽的苍凉。
等到顾府,果然不见兰因和外祖母,萧业失望之余却又无比庆幸。
这样也好。
她们若在,他反而更加无处容身。
没了在意的人,萧业也就懒得掩饰和伪装,走完相应的程序,他便直接去了顾情那边。
因为顾家亲眷都不在,那些拦门的仪式自然也就取消了,若萧业肯给顾情面子,还能做几首催妆诗,可他显然并不想给她这个脸面,走进顾府没了外人,他连面上的那层冷漠都懒得遮掩,就这么跟着苏妈妈往前走。
苏妈妈有心想说什么,但想到他也是被迫,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众人一路无言到了顾情的房间。
顾情早知道他来了,几乎是听到爆竹声响,她就紧张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裳,即使先前难过了那么一场,但想着马上就能嫁给萧业,她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变得高兴起来。
房门被人推开,留绿等人向萧业问好,“姑爷。”
顾情听到这个声音,即使看不见萧业的身影,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攥着喜服的手更加用力了,却又怕喜服褶皱回头不好看,忙又松开,她略有些无措地端坐在床上。
明明不是第一次出嫁了。
可只有这一次,她感受到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和从四肢百骸延绵开来的无尽欢喜。
相识至今。
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她年少时的心上人了。
耳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向她走来,没一会,她透过红盖头,便瞧见一双乌云靴站在她的身前。
她以为萧业会与她说什么,就像从前方俨如来娶她时温声与她说“别怕”一样,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沉默地握住红绸的一端,而后也不顾她有没有握紧便径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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