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要不要劝人一番,却听萧业说,“知道了,下去吧。”
周安张口,安慰的话已到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很清楚屋中的男人并不需要安慰,安慰对他也没有丝毫用处,他只能轻轻应了一声“是”,正要退下,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先前夫人派人来传话,让您回来后去一趟她的院子。”
萧业什么话也没说。
周安一时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只能默声退下。
萧业沉默着站在屋中。
午后晴日在他身后,外间日光正好,他却身处没有光线的阴影中,低头不语。
枯站许久,萧业忽然转身朝外走去,他没去萧母那边,而是径直朝府外走去,可萧母似乎知道他不会去,知道他回来后便找了过来,母子俩在半路碰上,萧业面无表情,萧母却脸色难看。
“你才回府,又要去哪?”
萧业无言。
“你难道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与我说话了?”萧母气得不行。
自打她决定和顾家定亲后,萧业便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被自小疼爱长大的儿子这般对待,萧母又生气又心痛,忍不住红着眼说他,“你如今怪我给你定亲,可我那日要你别去救她,你怎么不听?你若是那日没去,怎么会有如今的事!”
她这阵子心情也不好。
本就和顾家闹成那副模样,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要做亲家,外头流言纷纷,她要强了一辈子,未想人到中年,却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再生气,再不愿,她又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往前看。
好在顾情再不中用也是侯府次女,王氏又一贯心疼她,如今伯府日渐衰微,若能操控顾情,总归也能为阿业谋取几分前程。
萧母定了心神与人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别再想别的了,这阵子,我该给的气也都给出去了,可既然两家要做亲家,也不能一直这样往来,王锦那人我知道,一向最疼爱她这个次女,你只要把控了顾情,日后再让长兴侯……”
话还没说完,萧业便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萧母一愣,等反应过来忙朝着人的身影喊道:“阿业,你去哪?”
无人回她。
萧母被萧业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她被景兰搀扶着,眼里逐渐带了水意,两片红唇一颤一颤,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景兰也不知该如何规劝,只能让她保重身体。
*
萧业出府后,也不知去哪,他骑着碧骢马去城外跑了一圈,回城时已是傍晚,随便找了一间饭馆进去,才坐下便听屋中其余客人议论道:“听说没,今日那位齐大人去顾家提亲了?”
“何止听说,我还亲自去看了!”说话的人洋洋得意,甚至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当真?快与我说说那时的情况!”
那褐衣书生模样的男人故意自矜了一番,他抬起手中空了的酒盏,等人给他满上这才开口说起今早的情形,“那聘礼一箱箱往顾家抬,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位齐大人的态度。”
“什么态度?”
“齐大人派下属与我们说,今日招待不周,等来日成亲再请我们吃糖喝酒。”
“他当真这样说?”有人惊讶。
书生扬起下巴,颇有些倨傲模样,“我亲耳所闻,自是真的!”
同桌有人感慨,“从前只觉得这位齐大人性子冷清,未想竟还有这样一面,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位顾小姐。”
那书生也跟着感慨一句,“别说,我今日见那位齐大人倒真是比从前多了几分人气,脸上挂着笑,好说话了不少。”
饭馆里的人说了一会齐豫白和顾家大小姐定亲的事,免不得又要说起另一桩亲事,“相比这位顾家大小姐,她妹妹那个亲事就落魄多了,我听说伯府只派了管家和小厮登门,那位世子爷面都没露。”
“那位世子既不喜欢这门亲事,怎么可能露面?”
“这倒也是奇了,他既不喜欢,当初又为何要把人迎到家中。”
“自是想享齐人之福,未想那位顾大小姐……”
话还没说完,隔壁一桌忽然传来瓷盏碎裂的声音,众人停声看去,便见一个黑衣男人直接徒手捏碎了手中的酒盏,酒水四溅,弄湿了那人的衣裳,来送菜的小二见到这般情景,又见男人阴沉着脸如修罗鬼刹,掌心鲜血更是不住往下滴,不禁白了脸,怯声道:“客,客官,您没事吧?”
萧业没有回话,只扔下一锭银子便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往外走去。
他气势太强。
直到他走后许久,饭馆里才逐渐有人说话,“那人是谁啊?”
却也是压着声音。
有人从前远远见过萧业,犹豫着提了一句,“我看着有点像成伯府那位世子。”
众人讶然,先前说话的那些人对视一眼,到底不敢多谈。
夜色渐浓,萧业就这样沉着一张脸往外走,他一身酒气,掌心鲜血不止,来往行人见他犹如煞神一般,都不敢靠近他,直到见他策马离去,方才舒了口气。
身后如何议论,萧业都没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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