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恐慌再次攫取了她的神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当年顾情走丢,这大概是王氏生平第一次对一件事无可奈何,她苍白着脸扶着拔步床喘着气,正想坐一会,却见顾情还站在门口,不由蹙眉,“怎么不去?”
顾情犹豫着没出声,有些话,她其实昨晚就想和王氏说了,如今……怕不说便真的得离开汴京,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抬脚进屋,看着王氏咬唇道:“母亲,我不想回临安。”
屋中一阵寂静。
原本在收拾东西的苏妈妈都停下了动作,王氏更是皱了眉,“什么意思?不回临安,那你想去哪?”以为她是怕方家,她勉强温声安慰道,“你放心,方家那边我已经解决了,方淮叶……”
说到这个名字,她脸上闪过一抹戾色。
“如果你是担心这个小畜生,你大可放心,母亲早就在临安城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这个小畜生出现,我就要他好看。”
顾情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咕哝道:“不是因为方家,也不是因为方淮叶……”
“那是因为什么?”想到先前铺子掌柜说的那些话,王氏忽然变了脸,“你是为了萧业?!”
未听到顾情答话,王氏心下一沉,想到昨晚母亲的话,不由厉声质问,“你在萧家到底做了什么,你姐姐和他和离真的跟你有关?萧业为什么要关你禁闭?”
王氏连着几个问题,声音一句高过一句,顾情被她质问得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还是雪芽过来听到,跪在地上替她辩驳道:“夫人,您误会主子了,大小姐和世子和离根本不关主子的事,主子什么都没做。”
“那你来说,”王氏怒目,“为什么姓萧的要把她关在屋子不准她出来!”
这要是从前,王氏自然不会怀疑顾情,如今……想到兰因不同以往的态度,王氏的心里就像是被种上了怀疑的种子,让她忍不住去揣测。
如果真是情儿做了什么,那么兰因这次对她情绪大变也就有理由了。
“这……”
雪芽自然是清楚的,但她怎么可能说?怕主子被夫人厌恶,她只能扯谎,“萧世子这阵子本就神智不清,谁知道他……”她还欲说,却被顾情打断,“和阿业无关,是我,是我大晚上跑到他房中勾-引他!”
“主子!”
雪芽惊喊出声。
可已然来不及,苏妈妈和王氏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你!”
王氏起身,手跟着高高抬起,似是要朝顾情打去。
顾情竟也不怕,依旧仰着头抬着脸,“我知道我不知羞耻,您要打就打吧。”眼见王氏神情变幻几番,可抬起的手却始终不曾落下,顾情知她心里还是疼她的,她不由红着眼眶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与她说了出来,“母亲,这些年,我从未有一天忘过他,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就连声音也跟着一颤一颤的,“那是你姐夫,是你姐姐的丈夫,你……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顾情闻言也白了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充斥着羞耻和愧疚,但对萧业的喜欢还是让她看着王氏说道:“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了,娘,您帮帮我。”她朝王氏膝行而去,两只柔弱无力的双手紧紧抓着王氏的衣摆,那张雪白的小脸就这么仰着泪眼婆娑看着王氏,“我这辈子也没求过您什么事,您帮帮我好不好,您从前不是也想过让我嫁给萧业的吗?”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王氏变了脸。
脑中却像是被人戳醒了一段过去的记忆,她好像的确有过这个念头……
那个时候情儿刚被找回不久,她从雪芽口中知晓两人的过往,那会她对情儿充满了愧疚,便想着若是这两人当真情投意合便让他们在一起也无妨,至于兰因,她日后再替她选一门好的。
她那会是怎么想的呢?
她想,兰因是被母亲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会,她想要找一门好的亲事实在太容易了,可情儿不一样,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什么都不会。
可后来萧业不同意,就连她那一向不管事的婆婆也格外反对,母亲更是把她一通训斥。
她也只能作罢。
她以为过去那么多年,情儿早就忘记萧业了,那次非要跟着萧业走也只是因为两人从前相依为命,而且她也不觉得情儿会做出败坏门风破坏姐姐婚姻的事,没想到……
“您知道我成婚前夕有多害怕吗?”耳边忽然响起兰因先前与她说的话。
兰因成婚前夕……
王氏记得兰因成婚前一日曾来找过她,她那日说了什么?好像是说“母亲,我明日就要嫁人了,我……”可那会她听说情儿生病,哪有心思理会兰因?匆匆一句“知道了”便直接出去了。
她那个时候想说什么,是想说远赴汴京害怕吗?
这些从前被她忽略的事,如今想起就像锐利的刀锋刺得她心痛如绞,她捂着心口,第一次为了兰因泪流满面。
“夫人!”
“母亲!”
耳边听到两声惊呼,王氏昏了过去,在步入沉沉的黑暗前,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说的对。
对她而言,她从来都不是称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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