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兰因也懒得知道,她只是看了萧业一眼后和身边的齐豫白说道:“我与他说几句话。”她也说不清为何要跟齐豫白商量,就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齐豫白闻言垂眸,与兰因那双平静又温柔的杏眸对上,他没有阻止,他只是和兰因点了点头,而后便冲竹生发话,“退下。”
他说完也走到了一边,站在一个恰当的位置凝望兰因的身影。
这个位置既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若是萧业要做什么,他也能及时过去。
竹生心有不甘,却又不敢不听齐豫白的话,狠狠瞪了萧业一眼后便收剑退到了一旁,其余齐府的下人也都跟着退到了一边。
“你们也退下。”兰因和松岳等人说。
“……是。”
松岳也收起剑带着单喜等人退到了一旁,却没有走远,几个人神情戒备,身形紧绷,盯着萧业那边,完全是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的模样。
兰因身边很快只有时雨一个人,她仍站在原处,看着不远处的萧业,语气平淡且从容的向他问好,“萧世子。”
“萧世子?”萧业看着兰因低声呢喃,他是第一次听兰因这么称呼他,短暂地迷茫之后,是愈发冲天的怒火,愤怒和不甘让他从前英气俊美的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了,“萧世子……!”他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而后忽然朝兰因那边大迈了一步,可一只脚才伸出,两边的人就齐齐拿起手中的东西,一副只要兰因开口就要立刻冲过去的模样。
兰因蹙眉,却没有开口。
她看着萧业,提醒道:“萧业,我们已经和离了,我这样称呼你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从来就没有要跟你和离!”萧业的脸上有怒容,有痛苦,他嘶哑着嗓音冲兰因低声吼道,“是你要和离,从始至终都是你,顾兰因,是你不要我的!”
“是你不要我了……”
他看着兰因低声呢喃,眼眶也慢慢变红了。
竹生看着这副画面简直想破口大骂,但他一个“萧”字才从喉咙口冒出来就被齐豫白喊住,“你带人去守着巷子,别让那些人乱传话。”
这里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附近一些住户的注意,这会便有些家丁打扮的人站在巷子里翘首望着这边,竹生看到这副画面神色微变,他怕连累自家主子和顾小姐的名声,也顾不上去骂萧业,抬手招呼一声就领着齐府的家丁过去了,松岳也连忙让顾宅的人过去帮忙。
萧业注意到了这番动静,自然也注意到了齐豫白。
他越过兰因往她身后看去,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萧业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这几年齐豫白看向他的眼神,还有兰因离家那日齐豫白忽然喊住他,还不同常理停下与他说话。
从前不清楚的事,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萧业质问兰因,眼睛却始终看着齐豫白的方向,看着他永远目下无尘、霁月光风的那副模样,他紧咬着银牙,怒气更甚,心中有个猜测,他不假思索问道,“是不是他?”
“什么?”
兰因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萧业在说什么,直到那双殷红带着怒火的眼睛转向她,她听到萧业说,“你是不是因为他才跟我和离的?”
兰因的脸色彻底变了。
时雨震怒。
其余还在兰因身边的人也纷纷变了脸,可还不等他们说什么,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众人一愣,就连齐豫白也少有的错愕了下,他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看到萧业被打偏的脸,看到他不敢置信的双眸,齐豫白没有理会萧业的惨状,而是朝兰因看去,在看到她微微发颤的身子和紧绷的玉面因愤怒而变红,他方才皱眉。
想过去。
却又怕影响到她的名声,只能按捺着站在原地。
齐豫白抿着薄唇继续克制着转着手中的佛珠,看着萧业的目光也终于沉了下来。
“清醒了没?”
兰因活了两辈子,从未这样动过怒,她大多时候都是体面的,嘶声怒吼、痛哭流涕并不适合她,都说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可那也得有人肯哄着,而兰因从小就知道有些东西无论她怎么闹怎么哭都不会属于她。
与其落到那般难堪的地步,倒不如让自己活得体面些。
她这两辈子,唯一一次不体面大概就是在那年除夕。
灯火通明的除夕夜,大雪纷飞,她跪在雪地里,握着萧业的衣角,仰着头请他相信她,请他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找出她被陷害的证据,可那个时候萧业做了什么呢?他穿着一身灰鼠皮大氅,居高临下俯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冰冷,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越过她往前走。
那个夜里。
他那片宝蓝色的衣角从她的手中被抽出,连带着把她最后的希望也给一并抽没了。
可她也只是难过了那么一会,在看到萧业离开的时候,她没有争吵没有哭闹,也没有再喊住他,她只是静静凝望他离开的身影,而后双手撑着雪地捡起那纸休书慢慢站了起来。
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没有回头。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竟然又因为这个男人失态了一次。
只是那一次是失望,这一次是愤怒。不是因为他用这样的恶意揣度她,而是因为他把齐豫白也给牵扯进来了,如果今日被萧业指责的不是齐豫白,或许兰因不会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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