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会以为他对顾兰因只是年少时的一桩遗憾、一桩虚妄,等来日遇见旁人,也就忘了。可他没想到这一杯年少时的茶会越烧越烈、越熬越浓,以至于最后明知是死局,他也落子无悔。
而这一世目睹她嫁人。
齐豫白的心中却是有火、有怨,还有不甘,他不明白既然结局又是这样,那么上苍又为何要他重生?难道他重活一次的意义就是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双宿双栖?
他甚至想过冲出去,带走她。
可理智最后勒令住他。
纵使冲出去,纵使与她说前世的那些事,那又有什么用?他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两辈子都是。
他不怕别人认为他是疯子,就像前世他从不在乎那些敬仰他的人倒戈相向。他从不依仗所谓的清名而活,纵使身处逆境身陷囹圄众叛亲离,他也还是他。
可他怕——
她会怕他。
他怕从她的眼中看到厌恶、害怕、惶然……
他把竹生调到她的身边,不是为了监视她,他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她。
那种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葬身火海的情况,他再也不想看到。
他会等。
等着她失望,等着她离开,无论这个时间会有多长。
可他没想到……她也来了。
檐下描绘竹叶的悬灯在风中摇曳,齐豫白一身长衫静站窗前,他闭着眼背着手,手中佛珠一颗颗在指尖滑过。
“顾兰因。”
他在四下无人,众人酣眠之际,轻声喊她的名字。
“顾兰因……”
风吹散尾音,那个名字即将消散于尘世间,青年却又执拗地喊了一次,不肯让声音就这样散去,他眉眼沉静如那临渊而立的仙人,可那一声声喊得皆是滚烫的爱欲和贪念。
第7章 庄子 天地之间,顾兰因悠然自得,并无……
许氏昨日抱着孩子去了萧家在北郊的庄子。
自从一年前成伯爷萧志尚从牢里回来后,整个人不仅变得缄默寡言,也怕见人,他不肯留在府中便跟其妻成伯夫人去了北郊的庄子。
这一年,夫妻俩很少回来。
许氏倒是常抱着孩子去看望两个老人,兰因和萧业得空的时候也会去。
许氏尚且还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她在下马车前给几个月大的小儿仔细戴好虎头帽,又用风领把小儿的脸挡了大半,这才用披风裹着怀中小儿下了马车。
丫鬟伸手要来抱,她却摇头,压着声说道:“刚睡着没多久,别给弄醒了。”她说完便想往里头去,却见照壁处向她请安问好的一众人个个垂头丧气,哪有平日的精神气?
许氏微微皱眉,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其中有个与她相熟的管事便与她说了昨日发生的事,许氏听完后,当即就变了脸,她喃喃,“怎会如此?”
昨儿半夜忽然下了一场雨,今早虽然停了,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身旁延年益寿的汉白玉浮雕照壁倒是依旧光亮如初,许氏站在这边,脸被那汉白玉浮雕照得发白。
似乎是因为太过震惊。
手上力道一时没收住,怀中小儿便哭叫起来。
许氏这才回过神,她忙低头抱着小儿轻声哄着,等小儿又重新睡去,她才轻声问,“世子呢?”
下人忙答,“今日世子休沐,小的们未见他出来。”
许氏点点头。
府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她这会也顾不上怀中小儿了,喊来贴身丫鬟小心交给人,又交代几句便快步朝内院走去,路上遇见徐管家的时候又仔细打听了一番,听说昨儿夜里世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让下人送了几坛酒进屋,她那双精致的细眉更是揪得死紧。
“姨娘,如今世子夫人不在府中,伯爷和伯夫人又在庄子,也就您还能说上话。您去劝劝世子,这夫妻吵架两边都不低头,可如何是好?何况昨日夫人离开的时候虽然有些晚了,但那样的阵仗,只怕旁人也都瞧见了,要是夫人再不回来,这事可就得闹大了!”
徐管家昨夜急得一夜未睡,这会声音都哑了。
许氏苦笑一声,“世子又岂会听我的?”不过看了眼徐管家脸上的沟壑,她还是说道,“我且尽力一试吧。”
她辞别徐管家,一路去了萧业所在的院子。
这地方,她从前常来。
她本是成伯夫人孙氏的外甥女,因自幼失怙便带着家中老仆来京投奔自己的姨母,她是萧业的表妹也算得上是在萧家长大,萧业自小便生得高大英俊,她日复一日在旁边看着,如何能不喜欢他?所以明知道他已有未婚妻,也清楚以自己的身份要成为他的妻子很难,她还是对他生了情,甚至放着外头的正经太太不做,非要留在萧家。
想到往事。
许氏心里叹了口气。
但也只叹了一息,她便收起心情过去了。
院中下人见她过来纷纷向她行礼,“姨娘。”其中萧业的大丫鬟云浮更是快步向她走来,压着嗓音与她说,“世子昨夜喝了好几坛酒,这会还没醒,他又不准奴婢们进去伺候,您快进去看看吧。”
许氏点了点头,又让她们先去准备醒酒汤和早膳,这才挑帘进去。
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许氏差点被熏得倒退一步,她拿着帕子抵住鼻尖,往四下扫了一眼,见酒坛在床边或立或倒,地上还有一堆东西,瓜果瓢盆、一片狼藉,又见床上男人还是一身出门的打扮,云靴都没脱,手里握着一张纸,这会还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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