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夜她看向他时那双怔愕又慢慢变得璀璨的眼睛,萧业心里忽然一软。
“去买个烤地瓜。”他向周安吩咐。
周安一愣,却没有多问,领命过去买东西。
揣着烤地瓜回去的萧业比起离家的时候,神情明显要变得舒展许多,原本心里的那些郁气也仿佛被这晚风吹散了,其实想想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和情儿一样大的年纪,有时候使使性子也在所难免。
等回去,他好好哄她下就是。
她一贯是最好哄的。
回想这些年兰因的温柔,萧业那双深邃的眼睛也不免含了几分笑意,“驾!”他在夜色下,在春风中,笑着扬起手中的长鞭,朝家的方向驶去。
晚风掀起他的墨发也卷起他的袍摆。
他怕更深露重,回头地瓜冷了不好吃,便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想着她拿到时会是什么模样。可等他满怀高兴回到家,等来的却是兰因离家的消息。
第5章 前尘往事 兰因死前曾听到有人在喊她,……
“你说什么?”
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管家,萧业握着手中仍旧滚烫的烤地瓜,满脸不敢置信。
徐管家听着他诧异的声音也嘴里发苦。
今日花厅发生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从未与世子争吵过的世子夫人,今日因为她那个妹妹与世子……说吵也不合适。
夫人一向温柔端庄,便是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他也只是听那会伺候在花厅的下人说,“夫人和世子提了离开的事,世子沉着脸让夫人随便后就离开了”。
看世子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想到夫人真的会走。
也是。
若不是如今府中真的没了夫人,谁又会真的相信呢?
夫人嫁进他们伯府三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三年,她孝顺公婆操持家业,就连伯府最艰难的时候,她也不曾离开。
那会伯爷在牢里受了苦,夫人得待在伯爷身边照顾,世子又忙着在外头打点关系,如果不是世子夫人,只怕他们这个伯府早就散了。
徐管家在伯府待了几十年,也算是看着萧业长大的。
有些话,旁人不敢说,他却是有这个分量的,此时看着脸色难看薄唇紧抿脸上惊怒不定的萧业,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与人说道:“世子这次属实是有些伤夫人的心了。”
“夫人嫁给您三年,除去子嗣艰难了一些,哪里挑得出一点差错?您这次不顾夫人的体面把方夫人带回家,还打算让她在家里长住,您可曾为夫人想过?”
萧业脸色难看,“……我只是想帮她。”
“她夫君死了,她那个小叔子……”说起方淮叶,萧业面上闪过愤怒和厌恶,事关顾情的体面,他不忍多说,只道,“她们是姐妹,如今情儿出事,她这个做姐姐的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照顾她些?”他话中仍有责怪。
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小事竟能惹得顾兰因离家。
便是使性子,这次她做得也实在太过分些了!萧业心下恼怒,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几分苛责,“情儿自小离家,心思本就敏感,她如今这般行事让情儿日后怎么待在家里?”
徐管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面前高大挺拔剑眉星目的男人,徐管家的心里一阵无奈。
他忽然明白夫人今日为何这样毅然决然要走了。
自己的丈夫不顾自己的脸面,一心维护外人,这样长久以往下去,她该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可他到底是心疼萧业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便是心中再无奈,他也还是放缓声音与人好好说道:“方夫人出事自有她的娘家庇佑,何况夫人说的也不错,人言可畏,方夫人一个已经成婚的妇人长久在家中待着,旁人会怎么想?”
萧业没说话,面上却已有松动之色。
徐管家见他还是听得进去的,心下稍松,便又再接再厉,“夫人城中那几个宅子当初为了帮咱们伯府都给卖出去了,这个季节郊外最是寒凉,夫人的身体又不好。”
“她身体不好还要这般胡闹,她身边那些丫鬟也是!”萧业一听这话果然急了。
又听他说起过去兰因的帮扶,萧业心里的那点气也彻底没了,纵使脸色还有些不好看,但也还是说道:“这会城门已经关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去郊外接她。”
“哎!”
徐管家那先前布满沟壑的眉宇也终于舒展开来,他笑着说,“夫人知晓您去肯定高兴。”
夫妻间不就是这样。
给个台阶说些软话,再大的气也就散了。
也幸亏他提前把那封和离书藏了起来,明日派人和夫人提前透个气把这东西撕了才好,不然世子肯定生气。“您记得收着些脾气,夫人说到底也还小,您可不能再把人气到了。”
萧业睨他一眼,“啰嗦。”
面上却没有一点不喜,嘴上也应承道:“知道了,明日我好好哄她便是。”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烤地瓜,他一贯不喜欢这些东西,正想给人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声。
“阿业。”
萧业循声看去,便瞧见不远处站在红木廊柱边的女子。
她还是今日来时那副打扮,一身白裙,春日的晚风掀起她的裙摆也吹起她的黑发,她就那样手扶红柱站在那,如弱柳扶风,柔弱无依,乌压压云髻上的白色绢花在晚风的拍动下一颤一颤,而她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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