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裴屹舟把手指竖在晓珠唇边:“别说……”
二人再不作他想,只靠在一起,絮絮说些闲话。卯时不到,鸡刚叫了第一遍,天还黑着,分别的时候就到了。
裴屹舟戴上面具,翻身上马,又回头看晓珠,良久才道:“后院那只头顶有白毛的母鸡,是我买的。”
雪花纷纷,白光炫目。晓珠立在下面,抬眼去看马上的人,逆着光,看不清那那覆了面具的面孔,只觉得他的身量风姿,已经镌刻进了她的心里。
他默了半晌,似下了很大决心般,沉声道:“若是三年过去了……我……你就把那只鸡杀了吧。”
晓珠倏然一笑,琉璃世界里,白雪、红梅尽皆失色。她定定地望着他,道:“不行,我会一直养着它。”
马上的人一愣,僵硬的面具似乎抽动了一下。良久,他也道:“好。”虽只一个字,却带了万千的坚定、万千的郑重。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好像要把她的面容深深镌刻进脑海里。忽的,勒马转身,一鞭子抽在马-臀-上,绝尘而去。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风声呜咽,细雪漫天,白茫茫的一片,很快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晓珠远远望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慢慢滚下一颗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9点正文最后一章,后面还有5个番外。
第90章
隆丰三十六年三月初九, 帝崩。留守京城的陈王,自称得上病榻遗言,继承大统。西北的昌王不服, 斥陈王矫诏,挥师东进。
不久,留在蜀地的瑶华公主手持隆丰帝遗诏,投奔西安良王府。良王奉诏,涕泗横流, 歃血发誓, 定不负先帝所托。
陈、昌二王,亦指公主矫诏。
此外, 燕京的赵王、东边的东海王, 也都操戈练武、摩拳擦掌,欲要一争帝位。至此, 陈、赵、昌、东海五王夺位之势形成,天下混战,史称“隆丰之乱”。
当中原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西南一隅的蜀地却得以保全。因秦岭、大巴山天险横绝,陆路难通, 必经之水路瞿塘峡又为锦官城知府封闭。陈王多次欲夺蜀地, 都失败而归。
久而久之, 五王形成了共识,不再攻打蜀地, 只有少数几人才知, 蜀地已成了良王的粮草重地。
隆丰之乱的第三年, 赵王、东海王相继丧于昌王之手,而陈王为良王所灭。局势再明朗不过, 良王、昌王都在等待时机决一死战。
中原剑拔弩张,蜀地却安宁和煦,一如战前。
蜀地西南的嘉州,位于岷江、青衣江、大渡河汇流之处,是一所美食闻名川中的小城,有跷脚牛肉、甜皮鸭、糯米排骨、牛肉白饼、鸡汤饭,等等,不一而足。而其中,豆花饭是嘉州百姓尤为喜爱的早餐。
这日,小混混王六儿在破庙里醒来,抠了抠头上的虱子,忽然很想吃一碗热腾腾、滑嫩嫩的豆花饭。他到处抠抠搜搜,最后从烂布鞋里掏出五个铜板,裹了裹身上的破棉袄,往大榕树下的“芙蓉饭馆”走去。
他想起了昨晚上的梦,心道:难得下回馆子,这花了钱,可不能只饱嘴福呀,眼福也得饱饱。
到了那里,他把五个铜板一个一个丢进小铜鼎里,听着“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得意扬扬地道:“来碗豆花饭!”
桑葚、桃叶在店里来来往往的,正在忙碌。
名义上,她们是逃难入蜀中的姐妹,为晓珠在绵州所买。实则,裴屹舟布置得当,她们并不缺钱,但三个姑娘,身怀巨财又无事可做,实在可疑。晓珠便决定,还是开个小饭馆,也不拘赚多少钱,就为高兴。
桃叶道:“哟,王六儿,有钱啦?上个月欠咱们的二钱银子什么时候还?”
王六儿笑嘻嘻的:“好姐姐,过了年就还,我实在饿得狠了,先赏了我这顿吧。”他曲食指、拇指为环,把小铜鼎弹得‘当’一声响,眼睛里冒着光,“这次,给了钱的。”
桃叶喝道:“乱弹什么,走远些!”
王六儿便自往最远的那一桌去坐了,却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往柜台那边瞄。
柜台后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晓珠。她穿一身丁香色掐花褙子,乌油油的头发上什么首饰也没有,端的却是粉面含春、气质如仙。
她也不理外面在说着些什么,一面看着话本子,一面摘辣椒、选花椒,预备待会儿舂辣椒面儿。
桑葚为人细致谨慎,道:“算啦,上门便是客。”说罢自己端了豆花饭过去。
碗有三个:一碗白米饭,一碗嫩豆腐,一碗蘸水。米饭为抵饱,豆花与蘸水才是“菜”。
豆花由黄豆榨浆、冷却而成,口味清淡,只有豆子本身的清香。蘸水却是下了重料的,热油浇辣椒面、加入花生碎、芫荽、小葱等佐料。
便如绵州的米粉一样,嘉州家家户户都熬红油蘸水、吃豆花饭。蘸水因各自用料的不同,略有差异,但大体上都讲究麻辣鲜香、回味绵长。豆花在红油蘸水里一裹,往米饭上一铺,热气腾腾地送入口中,一碗下肚,满足得很。
王六儿一阵狼吞虎咽,打个饱嗝后抹了抹嘴,又从棉袄里掏出半壶烧刀子酒,喝得醉醺醺的。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饭馆儿里的人也多了。
早饭时间正是闲聊八卦的好时机,众人纷纷高谈阔论,有些讲水杉街新开了哪家铺子,有些却讲着天下的局势。也不知怎的,话头就到了瑶华公主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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