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之后,师兄的情绪好了很多。
但他仍然不愿意让你看到下半身,可是有些液体不弄出来又不行,他只好和你说让他自己来处理。你颔首,把洗干净的布条递给他,背过身走远几步。刚好是能及时帮忙又不至于太过冒犯的距离。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师兄道:“可以了。”
你转过身,余光瞥到地上沾了脏污和血迹的布条,看起来像是手法粗暴把东西抠出来之后就扔掉了,师兄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出……你装作没看到,和师兄说:“我们今天晚上找个客栈歇息吧,来的路上好像有家好客来。”
师兄点了点头。
你走近他,扶着他的胳膊低声问:“可以走路吗?”
师兄默不作声,向前迈开一步,膝盖一弯便向下摔去。你赶紧稳住他手肘,好叫他能够不滑下去。
你有点后悔了,心里暗骂自己说话前都不想清楚,早就知道那处伤口影响行走,师兄又不愿让你忧心,肯定强撑着走路啊。早知如此,该把师兄抱回客栈再叫醒他的。
你确定他站稳之后,还是决定抱他:“好客来有点远,师兄筋脉不顺肯定用不了轻功,我抱师兄吧。”
师兄愣了一会儿,拢紧了身上的斗篷,道了声“谢谢”,由你将他打横抱起。
好在有从小习武打下的好底子,师兄虽比你高些,你抱起来也不觉得吃力,又小心调整了一下斗篷的位置,确定师兄除了脚不会有哪里露出来之后,运起轻功向客栈前进。
日色渐斜,雀鸟归巢,你抱着师兄在树林里穿梭,听着风声呼啸穿过耳侧,心里想到好几个人。
有个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官家小姐,你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几个匪徒奸污完了,留她一个人衣不蔽体躺在地上,瞪着已经流干了泪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你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说“钗子耳环都被那群畜生抢干净了,还请姑娘借我把刀,让我好过些。”然后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还有一个是一位前辈,那位前辈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但她也没有很难过,反倒从这种事里尝到了甜头,从此拜入合欢宗门下习双修之法,吸干了那几个当初糟蹋她的人。
师兄是个男人,情况肯定不一样。但说不定更糟糕,你心里紧了紧,又把脚步加快了些。
到达客栈之后已经是饭点了,你开了间房,把师兄放在床上,又叫来小二,“帮我买几身衣服,两身男子的,还有一身我这样的,再帮我们将木桶里续上热水,要洗澡用的。另外再叫厨房上桌菜,要清淡爽口些的,”你冲小二笑了笑,把银子塞进他手里,“多出来的就当是你的赏钱,多谢了。”
看小二脸红着讷讷应下,你又怕他记不住,重说了一遍,方才把门关上,回头看师兄还是之前那样,裹着斗篷坐在床边,安静地盯着地面。
“怎么不躺到被窝里面去?”你问他。
师兄缓缓回神,眨了一下眼睛,苍白的脸上,睫毛的光影随烛火晃动,他抬起脸看你的时候,一双浅色的眼瞳平白生出几分彷徨不安:“……我想等洗完澡。”
毫无疑问,师兄是你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以前他总爱对你笑,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一片春意,面容总让你想起千树万树的梨花。而现在他这样面无血色,表情都有些呆滞的样子,却让你觉得像初春里的雪。晶莹剔透的,在阳光下即将消融的雪。
隔了半晌,你说:“也好。”转身去点燃安神香,看着袅袅细烟从香炉上慢慢升起,又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瓷瓶,一边将瓷瓶摆在床头,一边和师兄讲话:“红塞的内服,白塞的外敷。内力的话,我想等回了教里,让二长老看一看,这里的大夫肯定没有长老厉害。”二长老专司圣教的草药毒虫,你们这一代小辈从小就是自她那里拿药治病的。
“嗯。”
“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歇息几天,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启程。”
“嗯。”
“这里只有一个床,今天晚上师兄要和我睡在一起了。”
“……嗯。”
你心情突然好起来,蹲在师兄身边,从下往上看他,扬起一个笑:“师兄把手伸出来。”
他怔怔看了你一下,乖巧伸出手,没有问为什么。
你捧着师兄骨肉匀称的手,仔细端详。这上面有练剑磨的茧,还有很多小口子,有些是石头划的,有些是他自己用指甲掐的,手腕上还有绳子磨出来的血痕,看起来伤痕累累。
这只手任由你捧着,在你的视线下怯生生地摊开,接受你给的一切,无论伤害或爱意。
我当然不会伤害师兄啦!你美滋滋地想着,从腰间抽出个剑穗子,轻轻放在师兄掌心。看着有点简陋的穗子,你还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之前几天,瞒着你的就是这个……不过我已经会打啦!虽然这个丑了点,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师兄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眼睛眨巴了好几次,看一看剑穗又看一看你,最后把穗子死死攥在手心,微笑着回应你:“谢谢念念,我很喜欢。”
你看着他的笑,心才慢慢放下来:师兄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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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ūⓎèщū.⒞ō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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