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消瘦的中年男人,蓄着胡子,头上戴着圆毡帽,帽檐下投来的目光是温和的、平静的,经历过世故的,不会引起杀手敏感的神经。
“天衣无缝”提醒他没有危险。
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把日本的隐藏大佬当作普通人,轻轻点头。
“是的。”
他喜欢这两本书。
中年男人顺势落座在了他的对面,放好手杖,笑呵呵的就像是任何人的长辈,任何人的街坊邻居,“我正好想喝杯茶,便来到了这里,没想到有缘见到喜欢这本书——”他的手又稍稍挪动,指尖隔着戳着那本封面华丽、是十八禁的读物,“和这本书的人。”
织田作之助看出他好像对流行文学不满意,莫名地反驳道:“剔除那些关于杀手的职业能力和色情的部分,不失为一本佳作。”
中年男人奇怪道:“那这本书还剩下多少内容?”
织田作之助提起这本短篇小说,迟疑地看它的厚度,“三分之一吧。”
听上去反而像是在贬低。
中年男人笑了,“十万字的作品,只有三分之一能让人静下心观看,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不提这些了,小哥,你觉得小说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说道:“书写人生的故事?”
中年男人补充:“准确来说,是描述一个人、或者是几个人的生老病死,他们的人生组成了故事。”
织田作之助感到困惑,对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他不由自主地去倾听对方的言语,被无形的魔力抓住了心神,对方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在看第二个走错路的晚辈。
“冒昧问一句,你从这本书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吗?”
“嗯……”
“那就没错了。”
中年男人仿佛确认了一件事,双肩微压,如同哀叹,嘟囔道:“怪不得,你经常看《明暗》,发现了我会对你感兴趣,事先就写出这样一本小说来内涵我,已经在去年看到了这一幕……看见了我和你的交谈吗?”
织田作之助一头雾水。
中年男人说道:“如果我说,有一个人预测到了我们的谈话,为此匆忙地写出这本小说,劝诫我们,你信吗?”
织田作之助没有像平常人那般摇头,“如果您说有,我就当做有吧。”
下一句话,着实出乎了中年男人的想法。
织田作之助的手指着《明暗》,安利自己爱不释手的小说:“在这本小说里,我同样在许多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中年男人哑然。
而后,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夏目漱石。”
织田作之助:“?”
他低头去看,《明暗》的封面上清晰地写着作者名——夏目漱石。
最近他有碰到文坛作者的运气吗?
“我勉强算是这个沉迷恋爱的‘读者’的半个老师,当然,我还没有收他入门,在文学创作上,我是他的前辈,有几分指点的权利——”
“在《校花……》里,男主角‘刀太郎’是被人劝导后,成为保镖的,虽然他的结局是死亡,这只能说明他缺乏了一个正确的引导。”
“杀人是罪恶的事。”
“但是,为守护、为大义而杀人,我相信这绝不是恶徒。”
夏目漱石观察织田作之助已久,一直没有来见对方,是出于观察的人太多了,暂时忙不过来。他对这位杀手少年与乱步、福泽的纠葛知之甚详,偶尔想笑,他会记起麻生秋也内涵他的小说结局。
劝人向善,不能半途而废,当给人留一条活路。
对方能活下来才是《善哉》。
“这是《明暗》后面的内容,丑话说在前面,下卷一点都不好看,但是不要拿它和《校花》来比较,我好歹要一点面子的。”夏目漱石从外套里取出一本小说,放到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他不想回忆自己给了后面的内容,那个不要脸吹捧他的麻生秋也。
假的。
直接说难看不行吗?
你男朋友兰堂一看这本书就头痛,骗的了谁呢。
夏目漱石对看上去沉浸在黑暗中,无可自拔,又似乎眼中泛起少许希望的红发少年,不疾不徐地说道:“后悔的话我可不管哦。”
走出茶座几步,夏目漱石又迅速回过头。
织田作之助刚翻书。
夏目漱石揉了揉额角,既视感太严重了,几乎是映射着《校花……》,那么长的小说名字,他完全不想在心里和嘴里念出来。
《校花》的小说里有一幕,是劝导男主角向善的老人家,说了一通嘴炮,然后就再也没有去管这位退出杀手界的男主角,间接导致没有接触过其他行业,除了杀人,什么也不懂的男主角误以为当好人决不能杀人,懵懂地走上了满是鲜血的BE结局。
夏目漱石很想挠麻生秋也一脸,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搞什么内涵。
他是见不惯这样有才能的孩子麻木的生存,会忍不住去说几句,不代表他看见对方弃恶从善后,会完全撒手不管啊。
“小哥。”
织田作之助用迷茫的目光看他。
“这世间有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好人,要懂得分辨,光明的未来是自己用双手抓紧的,而不是别人施舍给你的。”
说完,已经多说了很多的夏目漱石留下一张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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