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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婚宠 第86节

    良久后,顾淮左声音无比疏离寡淡,“我没意见。”
    明明是意料之外的答复,应该替老爷子和丈夫高兴才是,可李青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相反还添了三分愁思。
    老爷子想让顾绝回家过年,一来是希望叔侄二人能重归于好,委实没必要为了个女人大伤和气;二来是想把姜家丫头的问题彻底搬到明面上,再说顾绝是什么人?老爷子此举,分明是想强拆了他俩的婚姻。
    李青容知道儿子聪明,她不多说他也能想明白。
    没聊多久,她便起身准备离开,又朝病床边望了两眼,声音轻柔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你表哥和周家小子会看着办,有些事交给他们去做,也是能放心的。”
    他说,“我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无关。”
    李青容柳眉轻轻蹙起,沉眸多了份厉色,看向年轻俊美的男人,“我也是不想你重蹈覆辙。”
    他表情都没变一下,也没说话。
    这儿子早就不跟家里亲了,她轻声一叹,便是知道他不肯妥协,沉默是结束这个话题的暗示。
    收回视线,她朝门口方向走去,扫去脸上的忧思,“汤还是趁热早些喝,我下午得回朔津开会。”
    姜暖之外的话题,他还是愿意答复的,“下午三点的?”
    李青容说,“不用送我,还要去薛家一趟,届时让司机送我去机场就好。”
    姜暖闭眼装睡了许久,灵敏的小耳朵辨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偷偷睁开一条缝。
    欧洲的业务没谈完他就回国了?顾爷爷跟他谈什么事情了?离婚娶苏青青?
    小小的脑袋已是伤痕累累,现在还要消化这些偷听到的小秘密,这会是真的苦了她了。
    视线仿佛隔着好几个白色塑料袋,透着薄膜,光线模糊成一片。人影歪七扭八,看不清楚谁是谁。即便如此,也比前段时间要好了不少。
    她失落地闭上了眼,乖巧地打着呼噜,继续装睡。
    顾阿姨来看自己了吗?还熬了汤。难怪这几日送来的汤里有细细的肉泥,味美鲜浓,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顾阿姨,但一想不太可能便打消了念头。
    将鱼肉连刺打碎的这种熬汤手法,姜暖第一次喝就记下了味道,是在顾家。
    —
    那时隆冬新岁。
    顾老爷子两个兄弟走得早,所以每逢过年顾建华的堂哥顾荣峥、堂弟顾绝都会抽空带家眷回来老爷子这儿小住,也就是顾淮左身居高位的大伯和极为年轻的三叔。
    年初一,他们小一辈都要去长辈那里说祝福话,讨红包。
    按照年纪,姜暖是四个孩子里最大的,顾淮左第二,然后是苏青青、顾竹西。每次都是姜暖打排头,领着他们三个去依次拜年,说吉祥话。
    苏青青打扮的跟洋娃娃似的,噘嘴不满:“每次都是姜暖走前面,为什么不轮流呢?”
    顾淮左还没开口,顾竹西奶声奶气的抢答:“因为念念姐讨人喜欢,妈妈说过,念念姐一说祝福话,爷爷大伯他们都会给大红包!”
    姜暖身上穿着精致的红色小洋裙,再看后面三个,大家都很喜气洋洋。少年穿着白衬衫银灰色马甲和同色系外套,领口蝴蝶结是红色的。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顾家哥哥,你要笑,不然讨不到红包了。”轻声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顾淮左不以为意地轻哼了声,懒洋洋地跟在她屁股后面,“也没见你早晨跟我笑,怎么讨到红包了?”
    “谁让你五点就敲我的门,都还没睡醒,”一说这她就来气,“我能说句‘新年快乐,顾家哥哥’已经很有礼貌了。”
    软声的抱怨,早晨就听够了,顾淮左心底快乐着,并不觉得烦。纤长浓密的睫毛抖开,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视着眼前一晃一晃的马尾,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是我的错咯?”他挑着声音,缠着笑意:“那你说,明年几点。”
    她扁扁嘴,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少年,才发现他离自己极近,半步的距离。姜暖没多想,毕竟他们之间一直都没有距离,自然而然地范围之内。
    姜暖认真说,“明年我都十八了,不能收你红包了。”
    他实在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念念这么笨,不管过去多少年,依旧是笨小孩啊?”
    “走开!”姜暖听出嘲讽打趣,拍开他的胳膊,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说说还不行?就跟我置气了。”他快步追上去,见姜暖不理他,便抓住她胳膊,好声好气道:“等会红包都给你,别闹心了好吧?”
    姜暖侧头看向他,“不许说我笨!”
    “念念姐才不笨,”粉团子似的小女孩跳出来,抓着姜暖的裙摆晃呀晃,眼巴巴地讨好:“念念姐,我们一起分哥哥的红包好不好,你拿大头,我拿小头!”
    苏青青站在一旁听他们讲话,她手指用力抓着衣袖,因为用力指骨发白。娇俏的小脸又尴尬又气愤,红了眼,什么都没说……
    姜暖没来顾家前,顾淮左对她和顾竹西都一个样,但姜暖来了之后,她明显感觉到顾淮左对姜暖是偏爱的,是特别照顾的。凭什么!
    明明自己来顾家更早,自己是爷爷订下的孙媳妇,为什么她一来全都变了。淮左哥哥从来没给自己准备过红包,更没分过他自己收到的钱!
    长辈们准备的新年红包都很公平,数目都一样,不会差别对待。
    包的最多的是顾老爷子,其次就是大伯顾荣峥、顾伯伯顾建华、三叔顾绝、家中女眷们给小辈多准备的是珠宝首饰和衣服。
    那时候顾绝未婚,才二十六七岁,他往往会一个人准备两份礼物。
    对比顾荣峥的严肃不苟言笑,顾家这群孩子更喜欢跟顾绝玩。他博学多识,温柔又有耐心,跟谁都能有话说,就连苏青青也是如此——顾绝长得太好看了,就是与生俱来的贵族。
    姜暖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见得到他,对比他说了什么,她更多注意力在他脸上。心想着,顾淮左和顾绝这对叔侄长得还真像,不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等顾家哥哥长大了,五官和气质会不会就如同顾绝这般?
    应该也不会,因为顾家哥哥眼下有颗黑蓝色的小痣,淡淡的,笑起来时温柔多情的很,连带着眼神都浪漫了。
    傍晚,天色暗下来时。
    顾绝照例带他们去湖边放烟花。顾淮左知道姜暖喜欢,他便叫上了隔壁院子里的好兄弟。
    沈逢心领神会,叫上了姜暖的好朋友付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顾绝身后,高中生冬游般去了湖边。
    朔津的冬天是漫长而纯净的,严寒又充满遐想。
    每年下雪都要下两个多月,山上独栋小院都落了层层白雪,道路上、两旁山林也都一样。沈逢故意用脚一踹树干,枝叶上不堪重负的积雪趁机掉落,姜暖和付嫣被雪埋了一脸,拔腿就朝始作俑者追去。
    付嫣气不过从后跳起,一跃压在了少年身上,把他按在雪地里揍。
    等他们边走边闹到了湖边,视野之内,广袤无垠,天地间唯一整片的白,没有人踩踏过、不忍心打扰的静谧雪地。
    苏青青已经忍不住先跑下去,在雪地里写上了自己和顾淮左的名字。
    无人在意。
    顾绝看了看落单的苏青青,再看跟沈家小子闹在一起的侄子,忍不住笑,“喜欢淮左?”
    苏青青红着脸,微微点头。
    顾绝想,果然这些孩子是太闲了,不好好读书想这些。
    姜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上是鹅黄色的绒羽,细细瘦瘦的一小个儿缩在臃肿的衣服中,像只肥嘟嘟的小鸭子。
    不知道是谁拿雪球砸偷袭了她的脑袋。
    姜暖被砸的歪歪倒倒,笨拙的转过身,水汪汪的眸子瞪向对面玩闹开的人。
    沈逢瘦高一个儿,扬声斥责:“付嫣你有没有搞错,小爷在这里,看不见吗!?”
    顾淮左挑着下巴皱着眉,瞧着还没回过神来的付嫣,冷声责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沈逢惹你不高兴,砸念念干嘛?”
    付嫣一脸懵,一下看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的顾淮左,一下看痞里痞气的沈逢,被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气得摘下毛线帽,直接甩到沈逢脸上。
    她弯腰捞了一把雪,冻红的小手还没捏紧雪球,气不过砸向沈逢面门上,“明明是顾淮左砸的,你还帮他带头冤枉起我来!”
    沈逢被砸的眯眼,拿着她的毛线帽捂住脸,冻得直呼白气,凶巴巴的:“你完了!”
    顾竹西追着跑到姜暖身边,小手一抬:“是哥哥砸的,念念姐别被沈哥哥骗!他们坏。”
    姜暖接过顾竹西递来的雪球,不负众望地跑去追顾淮左,边跑边喘着气喊,“你不许跑。”
    她迟钝地挥舞胳膊,雪球砸出去都偏了。
    付嫣姐一砸一个准,为什么念念姐砸一个空一个?顾竹西小学生心态,焦急帮忙,“念念姐,你砸准一点,不要急不要晃动。”
    姜暖气得瘪嘴,委屈巴巴地跟小学生道:“我跑不动,穿太多了。”
    顾竹西乐呵呵的笑,“你让哥哥等等你嘛。”
    “他才不会。”他要是会等自己,至于一直空吗?他肯定觉得自己像一只胖嘟嘟的鸭子在追他!
    “念念姐!”顾竹西拉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悄悄说:“假装摔倒,哥哥肯定会跑过来,到时候我们把雪球灌他毛衣里,给他洗澡!
    “?”姜暖愣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学生,亲妹妹?
    她说:“你装摔倒,我去喊你哥。”
    “……笨蛋!”顾竹西瞪了眼小鸭子似的少女,“我摔倒,他肯定让你扶我起来,才不会让你靠近他,还怎么往他毛衣里灌雪?”
    “真有你的。”姜暖做戏也做的真,假装追着少年跑了大半圈。
    顾绝一个人站在湖边,余光瞥见这群半大的少年少女,安静地将烟花点燃。
    在烟花升空的灿烂中,炸裂声中天地骤亮,姜暖回头望向雾霭蓝的天空,绽开瑰丽绚烂的花朵。脚陷在深雪里,侧身一歪,重心不稳地摔倒下去。
    额头磕到了一旁凸起的石头,砰的一声响,头顶烟花持续绽放。她疼的两眼冒金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不能动,躺好了装死先——姜暖你真棒啊,居然信一个小学生的鬼话!
    顾绝早就看见了这只笨拙鹅黄的小鸭子,她混在这群人中,手里拿着的雪球一个都没砸中,白皙的小脸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的,浮上了一层红晕,既清透又漂亮。
    四周一切都在这年烟火下失去了颜色,旁人也都淡化模糊了身影,他只看见步伐沉重的小姑娘跑呀跑,漂亮清纯的不像话。
    她笨拙地仰起头看烟花,身体摔倒了,趴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可爱又好笑。
    他下意识朝她的方向走去。
    顾竹西捧着小脸,夸张地嗷嗷叫,“哥哥,哥哥!念念姐姐晕过去了!”
    “少来,”少年一副看穿计谋的悠哉神态,冷清傲气的小脸镌刻着笑意,漫不经心道,“你们俩一唱一和的,不搭个戏台子可惜了。”
    “是真的!”顾竹西戴着手套,指着旁边的石头,用力拍了拍,“念念姐头撞在上面了,流了好多血。”
    “别跟我装,”少年特有的单薄即使在羽绒服下也显清弱,单手插兜,站在银白的烟花下自作聪明,“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合计什么?”
    见顾竹西气得在原地跺脚,好似马上就要哭了,顾淮左笑了声,余光注意到顾绝朝着姜暖摔倒的方向走去,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就一瞬间敛了笑意,拔腿朝姜暖装死的地方跑过去。
    顾绝站在雪地里,朝躺在地上的小姑娘伸出手,面上是温柔的笑意:“雪地里冷,起来吧。”
    姜暖紧闭着的睫毛颤抖的更厉害,忘记这里还有长辈了,现在怎么办?要是现在起来怎么解释刚才装晕倒,还是继续装下去吧。
    小姑娘额头磕破皮了,脸颊发红,他望见少女微翘的睫毛紧张的发颤,还在逞强。
    顾绝低声一笑,方要俯身将她抱起来时——
    一只手先他一步,将姜暖从雪地里扶起来。
    顾淮左微喘着气,雪地里跑起来很累人,他几乎是连跑带跪的蹲下身,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再看见她额头上殷红的伤口时,才知道顾竹西没说谎,这俩人演过了,还真弄受伤了。
    “念念,念念你醒醒!”顾淮左心里又疼又慌,以至于都没注意少女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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