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一眼裴望屿,立刻躲开他嬉笑的眼,用口型驳斥道:“你疯了?”
程今宵看向前面,目之所及是黑压压的人头,闷热得喘不过气的环境,还有被他激得乱码一团的心跳,让她想逃离这里。
他站得很纨绔,伸手轻拍了一下程今宵的颅顶,道:“自己上来。”
“……”
“你应该也不想我在这里对你动手动脚吧?”
程今宵看了一眼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团团围着他们,尽管这里很拥挤,他们仍然满头大汗地扛着机器跟过来拍摄了。她恢复了平静,看着他,道:“行,但请你闭嘴。”
裴望屿蹲下来。
她顺从地跨坐在他的肩膀上。
程今宵还担心了一下他能不能站起来,但裴望屿的动作很稳,他起身后轻轻地扶着她的膝盖。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让她坐在身上,程今宵此刻在全场的最高点,与那个坐在爸爸肩膀上的小女孩一样。
女孩也回过头,看到了程今宵。
程今宵尴尬又羞耻地对她笑了笑。
还好他们站在最后一排,没有更多的人看到。
她难堪地说:“裴望屿,我觉得好丢人啊。”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太在意别人的视线了。”
裴望屿说得对,程今宵是个在舆论间挣扎的人。她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非常非常在意。越脆弱越敏感,越敏感越脆弱。
所以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她害怕在节目里表现得不大气,所以她硬着头皮也要进入那个让她无比恐惧的隧道。
她害怕被人看到他们举止亲密,所以她责备裴望屿不应该贸然去替她暖手。
她害怕她悉心维持的稳重面貌被他破坏,所以她坐在他的肩膀上觉得忐忑难安。
而他与她截然相反。
她循规蹈矩,他离经叛道。
所以程今宵才会这样畏惧又讨厌裴望屿。
“上面的空气怎么样?”
“还不错吧。”程今宵抿着唇,轻轻笑了下。
“这种待遇呢,一般只能出现在两种人身上。”
裴望屿又厚颜无耻地开口,他的声音在沸腾的人声中显得混沌、含糊,但又那样清晰,落在她的耳中,“一是皇帝,二是裴望屿的女朋友。”
“……”
“运气不错,让你捡了个便宜。”
程今宵想翻白眼,又有点想笑。
最后她忍住跟他对呛的冲动。
羞耻的是,她一边觉得丢脸,同时又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很特别的宠爱。
程今宵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一直以来,望尘莫及的亲密。
她以为自己永远无法从他人身上得到宠爱。
周恒和她都是浪漫绝缘体,他们从不会互诉爱意。他们向来用金钱表达祝福,用利益拉近距离。在他看来,这一定是属于孩子气的胡闹。
其实程今宵也是这么觉得。
幼稚、无聊的行为,还掺杂了某位肇事者骨子里的一点小小的蛮横。
也正是这些让她排斥的孩子气心性,令她此刻听到了高处的风声。
这是在最高点、属于她一个人的晚风。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吧……
这样拥挤不堪的场面,这样的一天,这样的人,带给她一种新鲜的快活的感受。
当程今宵坐在裴望屿的肩膀上,看到整个音乐节场地上黑压压的人头,呼吸着两米多高的新鲜空气,盛大的音浪将她包裹,而她张开双臂不再畏惧任何目光,她发现很多东西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原来在这高处望向世界,可以感受到很纯粹的快乐。
舞台上正在演出的是一支年轻的乐队,唱着他们改编的《我最亲爱的》。
“我最亲爱的,你过得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
让我亲一亲,像过去一样。”
“虽然离开了你的时间,比一起还漫长。
我们总能补偿。
因为中间空白的时光,如果还能分享,
也是一种浪漫。”
这歌声动听得让程今宵有点想哭。
程今宵除了在戏里,很久没有私底下哭过了。
她给人的面貌是比较大方豁达的,几乎没有什么理智崩塌的时刻,但没有人知道,维持这样个性潇洒的形象,偶尔也是会累的。
她也需要一些角落来释放脆弱。
然而程今宵不能这么做,她可以笑,但她不能哭。
她可以认领眼下在音乐节上的快乐,因为她理所应当要和他在镜头里,亲密无间地扮演情侣。这是她的职责。
但是她不得不藏好这快乐之余的感动。
因为这份感动,是属于镜头外的程今宵。
程今宵忍着鼻头的酸楚,看向舞台上的两面大屏,一面是正在表演的歌手,一面是滚动的弹幕墙,墙上滚动着各种各样祝福的话语,xxx我爱你,xxx做我老婆之类的。
程今宵悄悄地,在弹幕上找自己的名字。
很快,她在众多的文字中间,看到匿名用户发的一条:【希望今宵能做个好梦。】
与此同时,歌曲最后融入进《yellow》里的一段词,在渐渐淡去的鼓点声中,男孩子性感的嗓音唱着——“You know I love you 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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