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的频率渐渐放慢,同时也越发清晰。某一刻,借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微弱反光,半明半暗地勾勒出一条月白色的身影,恬静眉目,一双淡漠如镜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
“……”
相对无声,那少年却是相当有礼貌——
“幸会。”
“……幸会,阁下是?”
少年似乎略为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不喜欢银鍠烛武这个名字,总是和朱武念混。”
“……”很好,又是弃天帝的崽子。
似乎知道道者心中所想,少年颇为不满地皱眉:“我不是他的儿子,我是人,不是魔。”
“抱歉,吾只是好奇,为何生魂能在此地。”
“我……我记得我好像已经死了。”微微偏过头,闭上眼回忆了片刻,一如之前无数岁月中,毫无所获。“想不起来……被抓来后就一直在这里。”
生魂如何在意识空间中存活?便是他自己,也不过是灵识存在于此地。一个生魂长期待在万年牢,不可能还能保有如此庞大的生气。
沉思之际,少年已经默默地打开隔壁的牢门……把自己关进去,掐了个禁制封住。
这是闹哪样?
只见那少年把自己关起来后,面无表情地……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本小黄书看。
没错,就是小黄书。
就发刊期看来还是本季主打新书。
六弦之首苍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年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把小黄书从头翻到尾,期间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这么重口味?
不想少年还以为他也想一同参详,热情拿出另一本小黄书墙裂推荐道:“道长你也要吗?”
“心领,不必了……”
少年抱膝往苍那边靠了一点:“干坐着很无聊,断风尘又不按时偷送书过来,我们逃吧。”
额,断风尘……嗯?逃?
肖申克弦首的思维飘移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竟逃过?”
“被打死两次。”少年皱皱眉,似乎很不想回忆:“他总说我是污秽。”
“可否把手借苍一观?”
莫非是传说中的看手相?少年的眼睛亮了,乖乖地把两只手都伸过去。
苍沉默片刻,细细观察少年的手。
相由心生,便是失忆,也多少有一些轨迹线索留下。
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太自然了,仿佛天生便应该被接受。异常合理,便是不合理。
掌纹太乱,前半生波折多,中途又似乎有夭折之象,后半截无法判读。
而且——
手指轻触虎口,一层薄茧。
是剑者。
六弦之首既是道门顶先天,也是造诣高深的剑者,对同道自然有非同寻常的感应。
这种仿佛沉埋黄土中封禁已久的剑魄,清圣浩然,非是凡俗,更遑论魔物。
怎有可能?
少年期待地问道:“我以后能娶几个媳妇?”
闻言,苍无比淡定地答曰:“前途不可限量。”
正所谓天下流氓出道门,自古爬墙第一人,出于职业习惯,苍又无比淡定地开始忽悠:“若你入吾道门,前途更加无可限量。”
“是吗?”
此邪魅狂狷(…)的声音一出,一瞬冷场。
苍觉得他蹲在这万年牢三年以来第一次觉得这里真是太他娘的热闹了。
金蓝异色的眸子玩味地看着紫衣道者,挑起一绺砂色长发把玩着,并未开口,声音便无端回响在道者脑海里。
人类,总是被迫着用灵魂来和这位至高无上的魔神对话。
“吾儿烛武,可令汝满意?”
苍看着一脸无辜的少年,叹了口气,又多摸了两把小手,才悠悠道:“很是投缘。”
弃天帝不置可否,反是毫无自觉地削下自己的一绺沉如子夜的黑发,在砂色长发上绕上三绕,无奈不得其法,绕得一团乱。但也不嫌弃,就这么收起来,回头逮住想跑路的少年,“交出来。”
少年宁死不屈。
然后苍就看见那少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神之光后,无视自己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剑者本能,右手并指成剑诀,雄浑剑气毫不留手地向弃天帝怒然斩下。
“稍有进步。”带着咏叹般的评价,依然十分戏谑,单手虚空一拍,无匹雄劲崩散剑威逆冲而回,几乎将少年的魂魄拍散。
令人惊讶的是,少年丝毫不惧死亡之危,身上流光一转,魂体竟瞬息恢复如初。
不,灭,生,魂。
尽管只有一瞬间,苍仍看清了少年魂魄生源……难怪弃天帝会说这少年是污秽,这尊魂体竟全然是由人类罪业凝成!
人类的罪业要如何消除?只要有人类在,罪业便源源不断。
“惊讶吗?”弃天帝看道者若有所思,仍然带着几分玩味,“他的原名更有趣,你会感兴趣。是吗,烛武?”
这时少年收敛了一身武息,不甘不愿道:“不是烛武,是苍生。”
苍一瞬间感到膝盖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枪。
事后苍生的小黄书被异度魔皇无情没收,遭受严重打击。
还未等弃天帝表示要把败坏少年三观的断风尘叉出去拖死,黑羽恨长风就啪啪啪啪跑来万年牢抢小妈(?!)了。
彼时苍生正蹲在弦首的牢房里听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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