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怜星很快投入工作中。
    快到中午的时候，在微信上收到了Mia的消息。
    丢掉的文件有两个，她只发了其中一个，说另一个恢复不了，紧接着是一长串的道歉文字。
    她至少有一点眼力见，也明白这样的行为报上去能让她丢掉这份工作，还说自己最近因为失恋丢了理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让季怜星原谅她。
    季怜星接收了文件，回她：【下不为例。】
    也许每个人都会学着减少道歉的频率，一句对不起真的太廉价，季怜星最讨厌听到对不起，仿佛在和巨婴对话，再说了，她对Mia的私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
    中午季怜星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吃了饭回来睡午觉，生活和从前一样，但也有什么不一样。
    晚上下班过后，她准备回宋家三院子，没有江曙的日子，去江曙家好像其实不太习惯，那个小房间如果没有她的拥抱，其实还挺难熬的。
    季怜星走在老巷子里，路灯将影子拉长，映在老土房面上。
    狭小的道路，只有呼吸声和鞋子踩在地面的声音，秋风吹红了鼻尖，凉意钻进袖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季怜星又想起了江曙，一整天江曙都没有发消息给她。
    平常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感觉，离开之后发现那种距离感又产生了。
    想着想着就走进了宋家三院子，门卫老大爷正在看电视，里头放的是夜间京剧。
    平常都会打招呼的，这次季怜星没打扰他，径直入了院子。
    明明才在江曙家住两三个星期，却有种很久都没回宋家三院子的感觉。
    院子里那棵橡树树叶已经逐渐凋零，也不知道一楼二楼的灯到底修好没有。
    季怜星刚踏进廊道，黑暗中看到一团影子，心倏然一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她看到了人生中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脸。
    你干嘛？季怜星目光里有惊恐。
    季斯宇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把刀。
    季怜星看到那闪亮亮的东西，瞳仁瞬间放大，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转身就逃。
    结果季斯宇似乎早有准备，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季怜星的衣领。
    啊！一声惊叫。
    季斯宇紧紧捂住季怜星的嘴。
    钱，现在就拿出来。
    唔唔唔
    季斯宇一把刀已经架在季怜星的脖子上，你要是敢再叫一声，老子马上割了你。
    放在脖子上的刀用力往下压了一下，不像是在吓唬人。
    他手摸向季怜星的口袋，把她手机摸出来，一双架在季怜星脖子上的手在抖。
    转钱，现在把你所有的钱都转给我！
    好，马上转你。季怜星感觉季斯宇说话的腔调和平常不一样，好像有点神志不清。
    甚至很像是磕了什么东西。
    把刀子松下来，我转你，我发了工资，都转给你。季怜星保持淡定，拿出手机，把余额拿给季斯宇看，你看，一万多。
    季斯宇松了刀子，刀尖指向季怜星的脸，马上转给我，快点！
    他唇色苍白，额头爆出青筋，鬓角渗出几丝汗，眼神吓人得像个杀l人l犯。
    季怜星没有任何犹豫，把钱全部转给他，她也不敢犹豫，这种时候只能自保。
    季斯宇立马收了款，好像他的世界只有那笔钱，在收到钱那瞬间扔下刀子就往前跑。
    季斯宇！季怜星叫住他。
    对方停下脚步，回头慌张看了季怜星一眼。
    一周前，我给你打了一百多个电话，是想告诉你，你爸死了。季怜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了，你不在意。
    操l你l妈！神经病！季斯宇对着她咆哮。
    再见。
    季斯宇转身撒腿就跑，紧紧攥着他的手机，里面的转账数目是他狂欢的筹码。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季怜星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和季斯宇都很小，他们还住在洛尔县，院子里有一株繁茂盛开的宝石花，还有一盆圆圆的仙人掌。
    那时候的季斯宇只有七八岁，还是个单纯的小孩，他有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面孔。
    季怜星，宝石花是你的，仙人掌是我的，我们一起把它们照顾得好好的。
    季斯宇站在那株仙人掌面前，满脸笑容，一个洋洋得意，不小心一屁l股坐了下去，蛰了满腿的刺，号啕大哭。
    时光流转，人生轨迹截然不同，儿时的面孔分裂成碎片，各自分道扬镳。
    一个成了村里唯一的高材生，而另一个人用生命在磕l粉。
    那株仙人掌应该在很早以前就枯萎了。
    季怜星摸出手机，毫不犹豫拨通了110。
    第四十二章
    人生中第一次报警, 季怜星说话时克制不住地抖，但她尽力把事实陈述明白，警察那边听明白了, 说过一会儿就来。
    楼上一个老大娘打开窗户，满脸关切地看着她，直到她挂完电话才说话：
    小妹, 你没事吧？
    季怜星抬头，发现阿姨脸色很焦急，好像很担心。季怜星摇头安慰她：没事的。
    刚刚我听到你尖叫就想报警来着, 太吓人了！
    季怜星一边摇头一边笑，谢谢，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阿姨表示自己也有一个女儿，看到这样的场面相当心急, 她以为季斯宇是季怜星的男朋友。
    妹妹, 看人眼睛要准。
    她知道阿姨是好心, 但太累了，没有聊天的欲望，只能点头。
    她坐在橡树下发呆，依旧心有余悸, 刚刚季斯宇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的场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十分钟后, 警车开到宋家三院子, 问了基本情况，要带季怜星回去做笔录。
    与此同时, H市, 江曙刚结束晚宴。
    对江曙来说, 出差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晚宴上有很多商界大佬, 她得不停地聊天，不停地制造机会。
    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江曙进门便脱下高跟鞋、取下耳环。晚礼服也让她觉得很拘束，把这一切都松绑，她才坐在沙发上，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看一眼。
    第一时间点开季怜星的聊天框，一整天，她竟然都没有给发消息过来。
    江曙想也没想便拨通电话过去，嘟了好几声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但噪音很大。
    还没回家么？
    嗯。季怜星的声音很疲惫。
    江曙一秒听出端倪，怎么了？
    季怜星唇张了一下，很想说话，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不着急，慢慢讲。
    我刚刚被季斯宇抢了钱，报了警，这边已经确定他在吸l毒。
    江曙这边听了心惊胆战，她是知道那类人瘾犯了有多恐怖。
    他对你做什么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听到江曙的声音，季怜星这边哽了一下，绷着的那根弦就快断掉。
    没有，他主要想要钱，还好我今天发了工资。
    其实季怜星有想过，如果今天没发工资呢？得不到钱的季斯宇会不会真的直接给她一刀？
    江曙沉默，背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太危险了，偏偏挑在她出差的时候，要季怜星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剁了那个男人也不会解恨的。
    报l警了吗？
    嗯，在去做笔录的路上。
    等会儿直接去我家，别再去那个院子了，听到没？
    季怜星捏紧手机，在这边点头，听到了。
    等我回家。江曙不放心，又叮嘱道：早中晚都给我发消息，每天至少发三次，听到没？
    听到了。
    不许乱跑，听到没？
    听到了。
    要记得想我，听到没？
    听......听到了。
    季怜星觉得和江曙说几句话心里好受多了。
    江曙不在的日子，一整天都遇到糟心事，没有地方倾诉，从早上开始心里就堵得慌。
    但现在并不觉得孤单，江曙带来一种就算隔着电话我也在你身边的感觉。
    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做完笔录回我家，别去宋家三院子了。江曙再次叮嘱道。
    嗯。
    这边江曙准备挂掉电话，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
    那挂了。
    等等。季怜星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发烫，其实我今天想了你的。
    江曙这边露出笑容，刚想说话
    嘟嘟嘟......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
    喔，她害羞了。
    江曙已经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季怜星的表情，小脸粉红，目光里噙着慌张，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像一只可爱的迷你小刺猬。
    江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也是。
    放下手机，江曙开始整理行李箱，准备拿换洗衣物洗澡。
    箱子内小网袋里装着一个小盒子，是周天和季怜星逛街时，季怜星给她买的泡泡玛特。
    江曙拿出盒子里的娃娃，小幽灵披着白布一脸可爱相对着她做鬼脸，睹物思人，江曙发现好像又有点想季怜星了。
    不过才一天时间就有这样的感觉，那以后该怎么办呢？所以说两个月是不是太短了？
    这时床上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李向彦。
    江曙转身接起电话
    ＊
    季怜星从警l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晚风从马路那边卷过来，吹乱了头发，冷风灌进耳朵，乌拉乌拉直响个不停。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孤寂的路灯。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跑车，季怜星目光落在车上，细看和江曙那辆一模一样，心跳不自觉加快，是江曙吗？又觉得好像不太可能，她在H市，距离太远，不可能回得来。
    正想着，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李向彦朝这边挥手。
    小季。
    哦，原来是李向彦。
    小李哥你怎么在这儿？季怜星过马路朝他走去。
    江曙让我来接你，她不放心。李向彦靠在车边，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他吸了一口，空气中多了一丝尼古丁的味道。
    喔~季怜星仔细斟酌这句话，麻烦你了。
    她见李向彦在抽烟，好像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随便走走？李向彦指了指马路，好像想和季怜星聊聊。
    可以。
    宽敞的大马路一眼望不到头，三岔路口的黄灯不停闪烁，风吹得很大，李向彦的烟味吹到季怜星鼻子里，有点呛鼻。
    李向彦侧目看了眼季怜星，侧面清瘦的轮廓看起来依旧惊艳，清冷中带着一种澄澈的自然美。
    刚刚我和江曙打过电话，她让我这几天都接你上下班。
    那太麻烦了，其实不用的。季怜星特别害怕麻烦别人，哪怕一点点都会她造成心理负担。
    李向彦摇头，其实我已经答应她了，这事你不要有包袱，也就一周而已。李向彦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季怜星一番，才又说：她是担心你，事情我听说了，她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事，没事就好。
    嗯。
    话说，你是不是喜欢江曙？李向彦掐了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皮鞋踩了烟头一脚再踢到一边去，还是说你只是为了钱？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一种感觉。李向彦笑出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江曙这么关心一个人，刚刚打电话给她，刚开始还好，后面我觉得她说着说着好像都快哭了。当然，可能是我太夸张，不过我怀疑你是不是给她下了药，所以你们俩，不会搞着搞着互相喜欢了吧？
    季怜星低头，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脚看，有时又看看李向彦的脚，他们的步伐和陆地交叉相叠。
    我倒是希望她喜欢我。季怜星叹了口气，可是又不是很希望，我不是很喜欢去假设那些概率很低的事情。
    我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感情，只不过......李向彦有意多看了季怜星一眼，目光里有打量也有试探，只不过突然想多嘴几句，如果你们之间有了属于爱情的那种化学反应，或许你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再当她的情人。
    李向彦想起了今晚和江曙的通话，江曙说，一直找的那个小胖妞就是季怜星，还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心理活动，这是李向彦感到陌生的江曙，也是李向彦感到惊喜的江曙。
    这么多年，江曙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她不动心也不会爱别人，更别说感受爱情带来的美好体验，也许在江曙的世界里，脑袋里掌管爱情的那一块区域从来就没有分泌过多巴胺。
    而今突然多出一个季怜星，是她捧在心里爱护的小刺猬，她这样对爱情愚钝的人不懂怎么表达感情，反射弧长到不知道已经动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向彦作为旁观者，把这些看得透透的。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我和她之间差距很大。
    我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情人关系谈什么喜不喜欢。
    我问的是，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喜欢。
    季怜星吐出一口气，无声的叹息卷进风里，带走了那份焦躁，心里积压已久的情感吐露出来，觉得轻松多了。
    那就不要再做她的情人了。
    我欠她钱。
    以后再还。
    李向彦停下脚步，一声长长的喟叹，伸手轻轻拍了下季怜星的肩膀，你要相信，如果她也喜欢你，你们之间的差距并不算什么，只要不是生与死的差别，有情人终会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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