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灿星不再看他们的闹剧，收回了视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戈晟睿回头看了两眼，还是跟着温灿星走了。
    路上，戈晟睿忍不住问，星星，你不管温恬柔啦？
    语气里没什么遗憾，反而是带着些期待的语气。
    快了。温灿星算了算。
    温恬柔再没半个月就成年了。
    嗯嗯。戈晟睿点点头。
    两人回了城中村，巷子里依旧聚了不少大妈，搬了小凳子坐在一起，左右都是聊着拆迁的事儿。
    温灿星一路走回去，光是拆迁怎么赔偿的问题，就听到了好几个版本。
    巷子里狭窄，不知道哪条小巷里冲出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手里摁着清脆的铃铛，摇摇晃晃地稳着车把手，歪歪扭扭地在小巷里前进。
    被吓到的大妈们被掐断了话头，纷纷朝那小孩儿丢瓜子壳，骂骂咧咧地问着这是谁家的毛孩子。
    温灿星站在旁边，等那男孩经过。
    铃声渐远，温灿星也不知不觉走到了杂货铺门口，外面深蓝色的卷帘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贴上了不少小广告。
    拉开卷帘门，温灿星便看见了靠坐在椅子上的祁骞，嘴里叼着一根未燃的烟，手里把玩着一只橙色的胡萝卜笔。
    店里昏暗，连灯都没开。
    门口的风铃被卷帘门的动静带动，叮当响着。
    祁骞这阵子没有之前那么忙碌，在杂货铺里待着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看到温灿星，祁骞把嘴里的烟拿下来，重新塞到了烟盒里。
    哥，今天你看店吗？温灿星站在门口问。
    你看。
    虽然祁骞话是这么说，却好像也没有起身走人的意思，温灿星只好背着书包坐到了祁骞旁边的椅子上。
    胡萝卜笔被祁骞拿走了，温灿星只好掏了一直棕色的小熊笔写作业。
    祁骞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看了眼他手里的小熊笔。
    你的笔都这么可爱？
    温灿星一句话还没写完，闻言停下笔，转了转手里的笔，晋楚的，他不要，就给我了。
    这些笔都是晋艺那个小鬼买给晋楚的，可惜晋楚那大直男，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笔，最后就都给了温灿星。
    温灿星无所谓，只要能写就可以了。
    祁骞点点头，捏了捏胡萝卜笔盖上卧着的一只小白兔。
    温灿星重新低下头写作业，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问，哥，咱们这儿要拆迁了？
    祁骞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点了点头，嗯。
    哦温灿星点点头，心里有点失落。
    还慢着呢。
    会很慢吗？温灿星问。
    嗯。祁骞点点头。
    温灿星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重新低下头写作业了。
    晚上的时候，晋楚来了杂货铺，温灿星还以为是来找他的，但是听起来又好像不是这样。
    祁大哥，你以前当过兵？晋楚也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柜台旁边。
    温灿星打开晋楚给他带的晚饭，炒河粉和一杯冰的柠檬水，心思就不在晋楚和祁骞的聊天上了。
    嗯，当了七年。
    七年？
    嗯，高中毕业就去了。
    晋楚点点头，好奇地问，哥，当兵累吗？
    坐在一边的温灿星塞了一口炒河粉，一边听祁骞讲他军营里的事儿。
    他以前没听过祁骞主动说过这件事儿。
    祁骞说完，晋楚点了点头，又问，哥，那你为什么退伍呢？
    温灿星捧着柠檬水，闻言，也看向祁骞。
    祁骞举起右手，神色平静，这只手坏了。
    晋楚闻言，看了眼祁骞的右手，呐呐道：对不起
    没事。
    温灿星看着祁骞的右手，又忽然想起来祁骞总是习惯左手拿物、左手用筷。
    他还单纯地一直以为祁骞和他一样，是个左撇子。
    想当兵？祁骞问晋楚。
    闻言，晋楚顿了顿，缓慢又坚定地点点头。
    祁骞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好。
    晋楚好像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看向温灿星，少喝点，当心又拉肚子。
    说完，便步伐轻松地出了杂货铺。
    温灿星没来得及反驳，因为脑海里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
    祁骞退伍是因为伤了右手，而且也不是左撇子。
    晋楚想要当兵？
    直到手里的柠檬水被祁骞抽走，温灿星才回了神。
    祁骞低头喝了几口柠檬水，没再还给他。
    温灿星的视线落到了祁骞握着柠檬水的左手上，又想起了刚才他和晋楚的对话。
    温灿星伸手，拉过了祁骞的右手。
    手掌很大很宽，只不过手掌中间，横着一条大大的疤痕。
    温灿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祁骞的手指动了动，不是因为这个伤。
    那是因为什么？温灿星问。
    祁骞没再回答，合上手掌，把温灿星的手裹进了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祁骞的掌心很热，凸起的疤痕贴着温灿星的手心，触感有些怪怪的。
    温灿星低头继续看着祁骞的手，但是没再看到别的外伤。
    那是伤在哪里了呢？
    祁骞轻轻握了握温灿星的手，然后松开了手。
    温灿星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祁骞的手，看了一会儿，问道：握拳呢？
    祁骞没说话，也没动作。
    屋子里有些安静，屋顶的白炽灯也许是用的有些久了，没那么亮，灯光仿佛都读懂了气氛，变得那么昏暗沉默。
    祁骞看着小孩还是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手看，只好解释道：握不了拳了，伤了神经。
    温灿星咬着口腔里的软肉，闷不吭声。
    眼睛太酸，他怕自己太丢脸，不说话，也不抬头。
    没什么。祁骞想安抚一下小孩的情绪。真的。
    但无奈他说不出什么道理话，他看着还是低着头的温灿星，忍不住伸手抬了抬小孩的下巴。
    温灿星使着劲儿，不想抬头。
    祁骞只好用了点手劲儿，让小孩的脸仰了起来。
    小孩两只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一眨眼睛，热乎乎的眼泪就要滚下来了。
    祁骞心里有些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只好伸出手，用指腹抹去了小孩眼角快要落下的泪珠。
    粗糙的指腹拂过柔软的眼角，擦得更红了些。
    温灿星想转过脑袋，祁骞也不让，钳着他的下巴不让动。
    有点丢脸。
    温灿星心想，幸好祁骞没问他哭什么。
    哭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刚才祁骞与晋楚聊部队里的事儿时那充满神采的眼睛，也许是因为看见了他手心的伤痕，也许是因为瞬间明白祁骞是不能当兵了，不是不想。
    过了好久，祁骞才松开了他的下巴。
    温灿星转过头，看向别处。
    因为太丢脸，脸上还有些红。
    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日历，想要转移话题，哥，你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呢？
    房地产。祁骞看着温灿星红彤彤的耳朵，还在回忆小孩哭的样子。
    哦。温灿星点点头，他不太懂。
    于是又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间的沉默被门口忽然响起的风铃打散。
    外面的夜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扫去了最后一缕霞光，天空只剩下了一弯月亮与星星点点的星光，初绽的花朵虽然在夜晚拢了花瓣，却还是散着淡淡的清香，随着夜风飘散着。
    女生进了杂货铺，看着货架上的零食，最后犹豫地指了指放在角落的薯片。
    温灿星伸手拿下来，递给她，声音还有些哑：五块。
    女生偷瞥了他一眼，脸颊有些红，飞快地放下零钱和一封粉色的信封，然后转身匆匆跑出了杂货铺。
    温灿星还没回神，手顿了顿，看了眼桌上的信封。
    旁边的祁骞挑了挑眉，伸手拿过来，看了眼，又放回了桌上，给你的。
    温灿星把那封信放到一边，也不看，重新坐了下来。
    不看？祁骞问。
    嗯。温灿星点点头，反正写的都差不多。
    祁骞听着温灿星习以为常的语气，又看了眼小孩故意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温灿星扭头，有些羞恼地看向祁骞。
    笑什么？
    没有。祁骞摇摇头。
    外面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声，一声又一声，甜腻绵长。
    是春天了。
    *
    又是周日，气温刚合适的春日傍晚。
    温灿星跟着戈晟睿一起去了篮球场，球场依旧热闹。
    大约有一星期没见了，大王倒还是很热情，只是有些抱怨温灿星不常来打球。
    戈晟睿在一边叫唤，我天天来打球也没见你这么念叨我的!
    大王打着哈哈笑了几声，拍着球朝戈晟睿丢了过去。
    球场周围依旧围了不少人，打了两个多小时，一身的汗，温灿星才准时收场，坐在旁边休息了一会儿，打算一个人先回去。
    走出球场的时候，眼角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灿星扭头，便看见了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的温恬柔。
    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一边，正和旁边同样精心打扮的女生聊天。
    温恬柔今天是被她的小姐妹拉过来一起看帅哥的，只不过没来一会儿她就不耐烦了。
    地方破，人还特别多，周围的人吵吵闹闹。没位子坐，还那么多的小飞虫，场上也没见着几个帅哥。
    你说的帅哥到底是哪个啊？温恬柔吹了吹自己刚做好的美甲，吹掉了上面一根细细的纤维。
    那个，穿白色篮球服的！看见没？
    温恬柔闻言，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长相，又开始打量男生的鞋子和手上的手表。
    三分！！！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温恬柔皱着眉，双手捂住耳朵，旁边的女生激动地都快把她挤出去了。
    她扭头不悦地看了那女生一眼，便顺着人流，朝着她往前狠狠一撞，那女生不妨被撞，一不小心便摔了出去。
    只不过周围人的视线都在场内，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她扭头瞪着后面的人，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是谁挤她，只好灰溜溜地自己站起来。
    等人们的声音重新平息，温恬柔又问道：这男的看起来挺有钱的？
    嗯！旁边的女生点点头，以前也是城中村的，但家里有钱，几年前就买了对面的房子，城中村的房子也没卖，这几年一直在出租，而且现在，不是快拆迁了吗？估计之后就更有钱了。
    小姐妹说的头头是道。
    温恬柔挑了挑眉，点点头，叫啥？
    王策，他的朋友们好像都叫他大王，才读高一诶！柔柔，你觉得他帅不帅？
    嗯。温恬柔点点头，笑了一下。
    帅不帅有什么重要的呢，有钱不就行了吗？
    温灿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自顾自地走出了篮球场。
    回到城中村，温灿星走着走着，就去了晋楚家。
    依旧是晋艺来开的门，邱芸不在家，估计又在加班。
    晋楚在房间里，温灿星敲了敲门。
    进了房间，晋楚倒是没在打游戏，而是在写作业。
    握着一支可爱的粉色小猪笔。
    体育生虽然文化课要求不高，但是对晋楚来说，也够呛。
    晋楚闻声，抬头看他一眼。
    温灿星也看他一眼，心下了然地走过去，拿起铺在桌面上的作业本，给他讲题。
    讲完，温灿星才问，真的想当兵？
    嗯。晋楚应了一声，擦掉了错误的式子。
    温灿星点点头。
    晋楚虽然没有说理由，但好像也不难猜。
    温灿星扭头看向客厅里正在画画的晋艺，趴在小小的茶几上，画的很认真。
    客厅墙壁上老旧的时钟滴滴答答，温灿星发了会儿呆，才发觉时间原来是过得很快的。
    *
    天气越来越暖和，春风和煦，燕语莺呼，街道旁边种着的玉兰花，争相在枝头绽放，紫色、白色，远远望去，满满的都是春天的气息。
    一到夜晚，就连外面的小野猫也越叫越欢。
    温灿星打了个哈欠，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了作业本。
    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才刚写完今天的作业。
    高三到了最后的阶段，作业算是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温灿星走到窗前，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看着外面已经冒出嫩芽的树干发呆。
    楼下的小野猫还在此起彼伏地叫，温灿星被它们吵得烦，也狠狠地朝着无人的街道喵了一声，想要震慑住它们。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小野猫们还是各叫各的。
    温灿星索性关上窗，去洗澡了。
    可惜今天的热水器似乎也在和他作对。
    温灿星摸着迟迟不出热水的喷头，又抬头看了眼年数已久的热水器。
    心情不顺地出了浴室，坐在床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给祁骞发了个表情包。
    祁骞秒回的时候，温灿星愣了一下。
    [哥你咋还没睡？]
    [嗯，被猫吵得睡不着。]
    温灿星正敲着屏幕的手指一顿。
    祁骞应该没听出来自己也叫了一声吧
    [你怎么还不睡？]祁骞问他。
    [我刚写完作业。]温灿星握着手机回复，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哥，我能到你那儿洗个澡吗？家里热水器坏了。]
    过了一会儿，温灿星才收到了消息。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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