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院门外走去,郝舍监站在院外不远处,一双利眼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南忘溪,怎么还不睡?大半夜想去哪?
睡?对,或许我该睡觉,这只是我不知飘到哪的魂魄做的一场梦,是梦就该醒。南忘溪喃喃自语着,转身向寝室走去,他甚至忘了修士死后神魂亦不会独存于世,也忘了要反驳这幻境中的郝舍监。
林潮引不知何时又起了身,此时正扶门而立,他皱眉看着南忘溪,南忘溪只当他不存在,擦过他身边走了进去,也不管自己散了的床,胡乱拉过寝具朝地上一铺就躺了上去。
他双手放在胸前,双眼紧闭,姿态安详,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林潮引站在屏风旁看了他许久,神情喜怒不辨,确定他睡熟了,这才走上前去捡起散落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南忘溪身上。
他摸着自己的喉咙,怔怔失神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己床上。
翌日,天光大亮。
南忘溪躺在地上,睁眼闭眼了好一会儿,他的梦还没有醒吗?这不是梦吗?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幻境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胡乱穿了一身衣服,直直朝外走去。
今天是文课。坐在屏风后喝茶的林潮引见他出来,突然说道。
南忘溪不理他,径直出了门去,他知道林潮引的意思,飞羽宗武课穿收袖利落的劲装,文课穿宽袍大袖,重大节日穿精致华丽的礼服,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弟子服,出错了就罚给同门洗衣服,对于他们练气期来说,这个惩罚也是很恼人的了。
林潮引这话显然是在提醒他穿错校服了,但南忘溪此时完全不在乎这些。
被撂下的林潮引端着茶盏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好一会儿才深深呼出口气,转身去衣柜找出一件素白的衣裳,撕出了一条领巾围在了脖子上,那领巾堪堪遮住了他修长脖颈上泛着淤青的指痕。
飞羽宗共八十一座山峰,每座山峰由绘制在底座的法阵托起悬于空中,高低错落的法阵散发出点点萤光组成九九大天演阵,庇护着整个飞羽宗。
由八十一座山峰组成的飞羽宗悬于碧落湖之上,天下第一湖碧落湖之中灵气充沛,而飞羽宗独享这份灵气。
水气蒸腾而上之时,飞羽宗各峰之间就架起了虹桥,身处其中云雾缭绕瑞气千条,堪称天上人间。
南忘溪从幼新峰一路看到了松鹤峰,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全部都是他们应有的样子。
直到见到化清道人,他的祖父南修鹤,南忘溪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南忘溪的父母常年镇守镇魔界碑处,南忘溪可以说是由南修鹤一手带大的。
虽说修士之间动辄几百年上千年的寿命,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于感情上来说或许会淡泊许多,但南忘溪祖孙二人却并非如此。
南忘溪自小就不是一般小孩子,他有着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即便初时不记得前世记忆,但在成长中也一点点想了起来,所以他总是较同龄人成熟一些。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身边的亲人唯有南修鹤,也是南修鹤给予了他无尽的关爱。
若论在这个世上和此时的南忘溪牵绊最深的人,当属南修鹤。所以,在听到南修鹤死讯的时候,南忘溪悲痛欲绝。
怎么哭了?南修鹤伸手拍了拍南忘溪的头,可是在幼新峰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祖父替你出头。
南忘溪摇头,他哽咽道:祖父,你是真的吗?
祖父说的当然是真的,莫哭了,祖父还在呢。
南忘溪知道他误会了,但此时他已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只想伏在祖父的膝头痛快地哭一场,这也是他自前生被囚之后第一次哭泣。
第4章
受尽折磨的时候,南忘溪没有哭,得知亲友逝去的时候,南忘溪也没有哭。
被林潮引背叛的时候,南忘溪依然没有流泪。
他知道,眼泪只有在爱他的人面前掉才有意义,敌人仇人只会嘲笑他的泪水,耻笑他的软弱,他们只懂得欣赏他的痛苦,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他其实没想过要哭的,是眼泪它不争气,自己就流了下来,他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软弱,却又不知自己这一腔委屈该向谁诉。
南修鹤见南忘溪伤痛的样子,心中震怒,再用灵力一探查他的体内,竟是大喜大悲下心神大伤的情态,只恨不能立即手刃使南忘溪受伤的人。
现下却只能拿出各种灵药先给南忘溪喂了几颗,待稳住他的心神再说其他。
南忘溪被喂了一嘴的药丸子,又见南修鹤忧心不已的神情,勉强收住了眼泪,只不过心内还是一阵接一阵的酸麻,可谓是五味俱全。
待南忘溪收拾好心情,南修鹤才斟酌着问道:可是和师兄弟们闹矛盾了?
南忘溪摇头只说自己昨晚做了噩梦,一径握着南修鹤的手不放,自他过了十岁,南忘溪就从没有表现出对长辈如此亲昵的姿态。
须知,在这修仙界中,外貌早已不是判定一个人年龄的标准,虽说南修鹤已是做了祖父的人,但外形上依然是青年模样,平时宽袍广袖衣袂飘飘,鬓发乌黑神情朗朗,看上去儒雅随和,但人却是极为护短。
南忘溪虽然心里对他亲近,但忆起前世后,也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小儿女姿态,更没有什么亲昵地举动了。所以,此时的模样越发显得不同寻常。
再加上南忘溪平时也是以社会主义好青年的标准要求自己,尤为懂事,这才让南修鹤此时忧心疼惜无比。
南修鹤亦知南忘溪神魂特殊,但忘溪在母体之中就是如此,神魂一诞生就与众不同,在这修真界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在南修鹤心中这就是他孙儿。
祖父,你带我出宗门看看吧,我想出去走走。南忘溪央求道。
南修鹤此时对南忘溪的要求无有不应的,当即就选了最为稳妥的飞行坐骑,带着南忘溪就出了飞羽宗。
他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每途经一处凡人城镇,南忘溪就要下去走走,遇到修仙者聚集的城镇也去逛逛。
如此过去了七日,南忘溪才敢打消心中疑虑,确定自己再一次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
他一时觉得那上一世才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一时又觉得那就是真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无论真假,南忘溪都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再不能走上那种结局。
若自己注定要做这个和主角作对的反派,那就做好了,既然林潮引从不把自己当作他的兄弟,那他何必陪他作戏?
撕开一切虚假的伪装,他不想着抱什么金大腿,林潮引也别想着从他这得到什么预知信息,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生而为人,谁甘愿做狗?
回到飞羽宗后,南忘溪就想着该怎么给自己换一间寝室,他现在看见林潮引就觉得厌烦,只恨不得躲他远远的,此生再不相见。
想到自己刚醒来那天晚上的混乱情形,再想到被自己劈成一堆烧火柴的床,他的额角就隐隐作痛。
数着幼新峰下的院门,很快就看到了那朱漆写就的辛三,只一瞬间,一股微妙的情绪就袭上了他心头。
那种情绪是故友重逢,是昨日重现,是镌刻着时光烙印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撼动人心的童谣。
南忘溪站在辛三院的门口,一时竟痴了。
直到一只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手唤回了他的神智,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进去啊?
赵小五?
赵什么小五,不是说好了吗,以后都叫大名,你再叫我小名我就不客气了。赵京墨略显不快地说道。
南忘溪笑笑,从善如流道:京墨。
赵京墨看看左右,小声道:别叫这么亲热,林潮引没和你一起?
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南忘溪的神情淡了下来。
不会吧?你们真的闹别扭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天,林冰冰那脸臭的呦,三尺之内人狗莫近。
林冰冰是师兄弟们给林潮引起的绰号,只因他整天生人勿近的样子实在讨人嫌,南忘溪曾经极力打击这种给同学起外号的行为,所以一般情况下是没人在他面前叫林潮引这个绰号的。
赵京墨这人一向自诩有些小聪明,他此时在南忘溪面前提起这个绰号未尝没有试探一二的意思。
南忘溪不答他,看看旁边的辛二院,走,去你屋坐会儿。
现在的他实在不想进那间屋子。
来吧。赵京墨一边暗暗思忖着这俩人看来真出问题了,一边开了院门。
给南忘溪倒了一杯茶,赵京墨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他将这几天得到的线索归纳总结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你们两个因爱生恨了?
南忘溪险些一口茶喷他脸上,这都什么跟什么?
七月十号那天,你和林潮引发生矛盾,据说战况激烈到把床都震塌了。赵京墨开始逐条跟南忘溪分析,七月十一号早课,林潮引迟到你请假,当天林潮引脖子上围上了一条颈巾,脸上有明显指甲划痕,不能排除其他部位没有。
七月十二号,林潮引去外雾峰订了一张新床,要求只一个结实点。
七月十三号,林潮引在辛三院院子里独自呆到三更天,你彻夜未归,第二天武课时林潮引失手伤了李殊之,据说是因为李殊之背后说你被林潮引干得下不来床了,所以请了这么几天假。
七月
南忘溪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挥手打断赵京墨的话,停停停,我不想知道林潮引每天都做了什么。
赵京墨一脸你看你看的表情,以前你都恨不得把林潮引拴自己裤腰带上,整天潮引长潮引短的,如今连人家名字都不想听了,还说不是因爱生恨。
他又凑过来,一脸神秘地道:是不是你跟他告白了,然后他欲拒还迎把你吃了之后又提上裤子不认人,然后你就生气劈床走人了?
我是直男!南忘溪下意识一拍桌子怒道,之后他又沉默下来。
上一世他就听过他和林潮引的闲话,但这些在他看来都稀松平常,第一世的时候,他在网上看到的插头和插座都能组cp,他和林潮引这算什么。
直男是什么玩意儿?赵京墨对南忘溪嘴里的新词很是感兴趣,很想打开这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南忘溪不想和他纠结有关于直男的问题,直接说道:以后不要再和我说林潮引什么的了,我不想听。
赵京墨闻言左手握拳击了一下右手掌心,那林冰冰完了啊,还不得被欺负死了。
他这话就让南忘溪不解了,谁会欺负他,躲着他还来不及吧?
南忘溪这话是想到自己以后的下场,才有感而发的,不想赵京墨却是误会了,直接说道:你这不是很清楚嘛?没有你大家躲着他还来不及,除了你,你看他还有什么朋友?
我看大家都对他挺友善的
那是你在的时候,你不在看谁还理他?
为什么?南忘溪皱起了眉,之前他当局者迷,实在没想到林潮引真实的人缘竟然是这样的。
赵京墨看看南忘溪,这才说道:他本就不与大家亲近,为人冷漠得很,咱们谁不是被宠大的,凭什么去受他冷眼?
南忘溪想到了,起初是他黏着林潮引,后来是林潮引一直跟着他。
他最初抱着找靠山的心态接近林潮引,但人孰能无情,朝夕相处的人怎能不把他当兄弟?又怎能仅仅只是利用,他奉上了一颗真心,以为这是一场真心换真心的佳话。
他们并肩作战,后背相托,他们是最熟悉彼此的战友,他们是可以分享一切的兄弟。
却原来,林潮引的冷心冷情人尽皆知,只有他不识庐山真面目,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能暖热林潮引心窝的人。
如今看来,自己当真可笑至极。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又重生了一次,虽然不知道自己重生的契机是什么,但他不能再浪费这一次次机会了,这一次去他的林潮引去他的主角,他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潮引再也不是他要在乎的对象。是修道容易了?还是风景不美了?他干嘛要把心神耗在一个人身上?
南忘溪不是没想过复仇,但他如今重生回几百年前,不说那妙清此时身处何地,就连她是否出生人世都是个问题,这事如今倒是急不得了,此时在他面前的就一个林潮引,偏偏还对后事一无所知,他暂时还要将这个在明处的主角留着。
南忘溪把林潮引抛掷脑后,转而和赵京墨聊起了学业,他这次重生回来,早忘了现在学到哪里了。
他上一世早修到了元婴,对于赵京墨现在这种炼气期的问题是手到擒来,甚至因为他第一世的职业是教师,解释起来深入浅出,加上自己的一些理解,让赵京墨听的双眼发亮。
南忘溪暗自叹气,虽然这种炼气期的问题毫无难度,但上一世自己却只修到了元婴,只因元婴之后需要对自己所修的道有更深的理解。
但是南忘溪却难以踏出那一步,他也知道原因是因为自己第一世那二十几年的人生。
若不是亲身体会,谁又能想到那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二十几年能够带给他这么大的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
第5章
《神血临世》这本书的设定中,修真界分为修仙与修魔两大阵营,但并不是说这个世界就存在魔族了。
修仙者认为修道应该顺应天道,在天道的规束下修行,以灵力涤荡肉身得无垢真身,以大毅力叩问心关,直到得道大成。
而所谓修魔者则认为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天予人寿不过百年,修者以灵力洗刷躯壳污秽乃是与天争寿,为天道难容,故有修道天劫之说,即如此,修者当顺应本心,万事以争为先。
修仙者认为逆天之说离经叛道,为大道不容,称其为魔修,才有了仙魔两大阵营。
甚至因道统之争引发了两次仙魔大战,至《神血临世》中由主角林潮引统一魔道之后又爆发了第三次仙魔大战。
在南忘溪看来,所谓的仙魔大战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他本身就是一个实用至上主义者,在他看来无论是修魔还是修仙,只要最后能得大道,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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