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我哪敢碍您的眼呢。陆川跟着阴阳怪气，我去重拍。
    你给我去休息！别浪费我的资金，你少拖累剧组的进度！何平卫典型的给了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格外放飞自我。
    您说什么？陆川微微眯了眯眼，平静地反问。
    何平卫的脸一下子白了，又马上因为过度充血连耳根子都红：我说你昨天那么辛苦，好好休息吧。
    行。陆川顺走何平卫手边未开封的绿豆冰沙，心中不住冷笑。
    我要是不搞清你俩的前世今生，我就愧对我娱乐圈八卦探测仪的美名。
    当然这名号是他自封的。
    化妆师补完妆的颜青小心地凑到陆川的身边：川哥，导演怎么啦？我今天没表现好他特别恐怖地斜了我一眼，我的演技是不是差到让导演想放弃了，他连骂都不肯骂我了。
    颜青的演技自然不差，当初她没空试镜，寄来了表演的视频信，镜头都挡不住的灵气，令何平卫马上相中了她。平时片场里，她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性，何平卫顾忌着女生的脸面从来骂得好声好气。小姑娘没见过今天这种情况不难理解。
    陆川将拿在手上的绿豆冰沙递给颜青：小颜，我们导演就是单纯的眼睛大眼白多，偶尔眼神凶了点。你想他要是能有那种眼神，早就可以演戏了。最近天热人难免烦躁了点，很有可能会便秘，咱们得体谅点导演对吗？
    嗯嗯嗯，我明白了。颜青乖巧地点头如捣蒜，双手捧着冰沙，像想起什么，对了，川哥，昨天秦影帝怎么突然来了，你俩认识吗？
    陆川瞧着颜青比以往还亮宛如超大瓦灯泡的眼神，默默叹气。
    敢情他自恋了，颜青明显更喜欢秦期，哪里是自己的粉。
    秦影帝跟着林海生导演来探望我们导演的。
    哦哦哦。颜青恍然大悟状，您还没回答我后一个问题呢。那您俩认识吗？熟悉吗？
    陆川仔细思考自己现在和秦期的关系：点头之交？
    最近才见过几面。他选择了个稳妥的说法。
    哦颜青拖了长调。
    场务叫了她的名字，颜青转身应了句，回头和陆川挥手：那川哥我去拍戏啦。
    去吧。陆川好笑地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颜青对他最后的回复有点失望。
    *
    被何平卫来了大姨夫喜怒无常地折腾一天，陆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旅馆，暗中发誓明天何平卫再不恢复正常，他一定打爆他的狗头。
    好巧。
    在他和门锁奋斗时，秦期恰好下戏回来休息。
    好巧。陆川迅速换上招牌营业笑容，八颗牙齿笑得分外真诚。
    秦期从身后变出一个塑料袋，单手抓紧袋口递给陆川。
    那天我听见你说的话，正好助理捎带了点给我，想着就分了些给你。
    陆川的眼睛亮了一瞬，很快黯淡下来，林鸣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他讪讪地将手往身后挪了些：你太客气了，可我最近在减肥，实在抱歉。
    啊？真的吗？秦期在陆川的注视下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自己的瞳孔，看不出其中的心事。
    陆川听见自己心里的土拨鼠尖叫。
    我靠。
    他最怕秦期的这幅模样。
    有人会因为演员的拈花一笑而惊艳，会因为入情哭戏而震撼，而陆川跑偏了点的在于秦期沉默的样子。
    大荧幕中那人被女主角拒绝后停留在原地，仅仅直直地站在那里，忽然间收敛起自己全部的光芒，低垂的脑袋，背影孤单。
    陆川在一瞬间被击中，第一次想发出怒吼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
    真真的陆川原本斩钉截铁的回答变得磕磕巴巴，那个好不容易瘦成现在的样子，怕吃回去了。
    那好吧。
    塑料袋窸窸窣窣地发出响声，在陆川的心中同时造成地震般的骚动。
    秦期终于垂下手，眼睛的弧度绵延成远山，有一道细微延长的小褶子：下一次再送好不好？
    陆川好几次脱口而出直接问：你为什么这么坚持送我零食啊？
    但是这话问出来好尴尬。
    况且自己的手机里毕竟还保存着人家好心好意的晚安咒语，他总不能翻脸无情提起裤子不认人落对方面子吧。
    可能秦期这人天生好心，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一边是林鸣的警告一边是秦期的沉默。
    陆川脑海内的思绪被撕裂成两半，拔河一般拉扯比赛。
    听林鸣的话，远离秦期。对面可怜兮兮的美色令他腿软。
    听秦期的话，有所接触，林鸣明天就能杀到片场把他骂得无地自容。
    做人好难，真想只是一台会演戏的机器。
    好。陆川先答应，等这部戏结束他们能不能再遇到还成问题，太客气了。
    没事。秦期清清浅浅地笑开，像是完成一桩极满足的大事，不打扰你休息了。
    秦期的房间和陆川的房间中间隔了间空房，平时作息对不上，实际上今晚的相遇实属难得。
    陆川的房门早就打开，刚才他俩一直呆在门口说话。
    秦期道别完便离开，走了几步摸出口袋里的钥匙转动门锁，手上依旧抓着塑料袋，精瘦白皙的手因微微用力露出青筋，休闲服难以掩饰的好身材。
    看上去格外居家。
    陆川多瞧了几眼，正打算往房门走。
    秦期那儿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间门，却没有立刻响起脚步声，反而意外地敲敲门。
    陆川奇怪地回头想瞧瞧他打算做什么。
    房门的主人将银白色的钥匙圈往纤长的手指上一套，清脆的响声。仿佛忽然如同吹开雾的海面，展露皎洁的月光，他轻轻地微笑，露出一点牙齿和唇边一侧的小小梨涡。
    忘了和你说了。
    晚安。
    陆川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彻底倾倒于美色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的进度好慢，我写的好着急嗷嗷嗷
    第12章 想法
    爆破戏其实给陆川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他偏头疼得厉害，太阳穴时常突突地跳动，牵扯脑内的神经，绵长细密的刺痛。
    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所在的地方附近只有医疗卫生所，估计看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剧组的进度赶，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问题让所有人等他，于是听之任之令头疼的事情慢慢发酵。
    他和秦期道完晚安关上门，一下子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忽然出现密密麻麻搅乱成一团的线，找不到源头，拆解不了，更加心烦意乱。
    陆川不耐烦地睁开眼，烦躁地脱了衣服冲完凉水澡，习惯性走到dvd前放入碟片。
    秦期的声音再怎么使他犯困也不如以往管用，人家是安眠药又不是止痛药。
    他遮着眼罩很快摘下甩到一边，翻出手机在网上愤怒地搜索听雨电台再到四六级英语听力，但通通毫无用处。
    陆川这那么睁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失眠到在一个人在自己床上生闷气。
    音乐一首一首渐次播放，暂停几秒进入下一首，却是一段录音。
    滋滋的空白背景音，低醇如大提琴般悦耳的嗓音，整个人仿佛泡在蜂蜜温水中：
    晚安。
    上回他一时脑抽让秦期给他录的。
    调整单曲循环模式。
    晚安。晚安。晚安。晚安
    复读机一般循环往复。
    听多了突然非常鬼畜。
    心中的不郁顿时消失，陆川没忍住笑出声，萌生非常对不起秦期的念头。
    通宵会令皮肤状态不好，状态不好上妆困难会令化妆师难做。这样的逻辑推理下来，陆川叹了口气打开台灯从行李箱的最底层翻出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面膜，拿起写了许多备注的剧本打开台灯不打算垂死挣扎企图入睡了。
    天蒙蒙亮，陆川一夜未睡，早早出发前往片场。
    何平卫打着哈欠：你怎么来这么早？今天你的戏没那么早开拍。
    导演，这是我应该，我希望能向大家学习，希望导演多多指教。陆川笑嘻嘻地诚惶诚恐状。
    何平卫径直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边听见他们对话的工作人员善意地抿嘴笑。
    第一场是颜青的独角戏，严沉的妹妹严晓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了做卧底染上毒瘾的事，面上在严沉面前假装无忧无虑，转头关进自己的房间死死咬住被头，不敢哭出声。
    颜青科班出身，听说读书时成绩就很好，眼泪说下就下，痛心隐忍的样子演得极好，一条过。
    一下场，她新来的助理立刻上前递纸巾，她最近签了经纪公司，算是真正踏入了娱乐圈。
    颜青眼睛红红，和他对上视线后笑着点点头。
    陆川回以微笑。
    他这几天无非要展现回归现实生活的状态，颓废绝望直至到严沉主动放弃勋章离职，保持水平线以下的情绪，一旦他开始演戏，整个片场大气不敢出，哪怕导演喊了cut仍会安静很久，再恢复正常气氛。
    陈语曾经揉着心脏：哥，你也太惨了吧！
    我怎么惨了？陆川漫不经心，我惨在零食全被鸣哥丢了，小陈你可得帮帮我啊。
    哦陈语迅速回归正常称呼，川哥不是我不帮你，我要是帮了你明天鸣哥就能把我扔到江里绑了个石头沉下去。
    快走快走，要你何用。
    陆川演活了严沉，见过的每个人都被代入戏中。
    表演带动别人的前提是先带动自己。
    人人以为陆川抽离情感得极快，一结束立刻收敛表情，笑意盈盈地和人打招呼，顺带安慰因戏难受的工作人员都是假的。
    他心里清楚没那么简单，本来由于消瘦得过分，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再加上头疼的病症和拍摄中黑暗的情绪一点点地蚕食着他。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在沉默中爆发。
    他不想死亡，更顾及形象不敢爆发，迟迟拖着，安慰自己拍完戏一定去看医生。
    照例拍完全场表情沉重，陆川撑起笑脸假装轻松，提醒别人和自己仅仅演了一场戏而已。
    片场的角落摆了几张椅子，有一张老爷椅专门为他备着，方便他这位全剧组唯一的大咖休息。
    陆川找到最舒服的姿势躺下，盖着本《新华字典》在脸上挡住所有的光，眼前昏昏沉沉，好像夜色提前降临，昏昏沉沉遮蔽视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眼不见为净。
    不过陆川并没有觉得清净，反而因看不见放大了听觉和嗅觉。
    杂乱的脚步声，器械掉落的重物坠地声，场记吆喝声，闲聊声，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入耳。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慢慢合上这些声音的节奏。
    声音小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尽管放轻了依旧能判断出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来的。
    但陆川懒得拿下字典正眼瞧人，隔着本书他不用做表情管理多么惬意，那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他就更得过且过了。
    身旁多了道气息，陆川敲击的手指暂停一刻继续合上节奏。
    很奇怪的，他偏偏有勇气笃定来人能够被划分在安全界限内。
    片场那么多人看着呢，出不了什么事。
    陆川嚣张地把书挪上去一点，留下足够的空间呼吸空气。用仅存的羞耻心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不露出鼻孔，避免让别人看笑话。
    那人在空椅上坐下之后再无动作，似乎离自己很近，衣料冷肃的感觉和身上雨后葳蕤草木散发的清香竟带走几分酷暑的热意。
    陆川不动声色地多闻几下，还闻到了香水里的柑橘味。
    讲究人！
    他在内心竖起大拇指。
    许是周围的气息太过安心，他渐渐感到所有的声音仿佛从远方飘来，独独鼻尖萦绕几缕若有似无的香味。从模糊的有意识到入迷。
    再睁眼，字典早已滑落到胸前，周遭亮起白炽灯或昏黄的光，远处几家灯火。
    秦期坐在他的身边，好看的侧脸，托着下巴有些出神，目光看向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何平卫和林海生，眼睛莫名像一片湿漉漉的湖面。
    陆川收回自己的视线，同样看向那边的两位导演，小幅度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模糊的视线里何平卫和林海生交谈的举动一瞧便知有奸情，陆川用力眨眨眼，泪花生理性地挤出，大脑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突然生出一个胆大包天可与太阳肩并肩的想法：
    如果他包养了秦期，他是不是就能天天和他睡觉，再也不用忍受睡不着的痛苦了。
    陆川瞬间心潮澎拜，看向秦期的眼神无比热切。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人看，但我还是想说，我想改文名了，改成《你看起来很好睡》好像更符合我想写的嗷
    第13章 握手
    刚睡醒身体尚处于迟滞状态，陆川保持静止的姿势，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转向几米之外疑似上演都市青春情感剧的两人，防止自己的注视太有存在感令秦期不适，艺人通常对于视线特别敏感。
    说真的，他正非常严肃地在考虑这个操作的可行性。
    首先，他长得不差，一定能成为史上最帅金主，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其次，他现在在娱乐圈也算小有所成，不谦虚点名声地位掌声鲜花荣誉要啥都有。
    最后
    好吧，他编不下去了。
    他有的，秦期都有，甚至超出他许多，成绩斐然，地位比他这种没有根基稳固多了，帅得比他有男子气概，账户里的钱肯定也比他多。家境优渥，父母高知分子，起跑线上赢过他一孤儿院出来的。
    这么一盘点下来，陆川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目光放空在空气中不知名的某个点。
    想睡个好觉怎么那么难呢？
    不然秦期包养自己也行，他不挑。
    许是陆川不小心发出了哀叹，秦期托腮扭头，冲他笑了笑，不亮的光线模糊他的五官，却透露出暧昧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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