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放下相机,一抬头发现周围竟然如黑夜,窗外被泼了墨汁一样黑,他手掌贴着冰冷的玻璃往外看,已经升到了看不见底下景物的高空,只能看见前后的包厢里游客张皇失措地打电话。
哦豁,摩天轮给我们坐成大风车了季言礼还在开玩笑,安抚两个小朋友,不过问题不大,游乐园老总肯定比我们更着急,而且飞鸟游乐园才建了不久,哪能出什么
他话没说完,拔地而起的飓风猛地夹着尖叫声从后往前扑来,整个包厢不受控制地往上一翻,几乎向上窜了九十度,然后猛地往回荡起来,三人立刻面朝下悬空起来!
季以禾尖叫了一声,脚拼命踩着地板依然直挺挺掉了下去,她身边没有抓握的东西,身不由已扑了出去,季言礼东西一丢立刻一把把她拽着拉到身边,慌乱中背包和相机全甩在了地上,相机沉重地摔在对面的观景玻璃上,铛铛几声碎了镜头。
剧烈地眩晕感猛地袭来,前后的包厢全都在剧烈摇摆,他们的包厢还在令人牙酸的逐步上升到最高点。
季言礼把季以禾整个抱起来包在怀里,不停安抚道:没事没事没事就当是大摆锤了,一分票钱两个项目
但他嗓子哑了,声音颤抖,冷汗刷得淌了一身。
钢铁相互撞击的巨响和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此起彼伏,前后包厢的尖叫微弱地刺穿风声传来,玻璃在狂风中剧烈震动,咔嚓一声,一扇接着一扇,蛛网般的裂纹从四角的钉子处逐渐蔓延开。
是我要玩摩天轮,季以禾紧紧抓着季言礼的衣服,低声重复,是我要玩的,都是我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百米高空,尖利的薄雪从包厢门底的缝隙中钻入。
摇晃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铁皮罐里的三个人身不由己地冲撞,像是易拉罐里的硬币,季言礼单手吊着顶上唯一凸起的横杆充当抓手,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妹妹,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无数个念头翻飞,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到。
奚野一手扶着中央的小桌,一手拉着椅背,身子像一张弯曲的弓死死抵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和他怀里的季以禾。
没关系,不要怕,很快我们就下去了季言礼努力对他笑。
摩天轮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地吱声,然后猛地停下!
他们停在了最高处。
包厢里唯一一个坚持闪烁的彩色射灯啪的一声跳灭。
季言礼脸色煞白。
汹涌澎湃的飓风史无前例地将整个包厢掀起,像狂怒的海啸卷起单薄的船只,前后包厢的尖叫声刺耳地清晰可闻,季言礼抓着的扶手越拉越轻越来越轻,包厢在无可比拟的强风作用下360度旋转起来!
真是大摆锤了,怎么这么乌鸦嘴呢,季言礼最后心想。
他松开抓着扶手的那只手,在奚野震惊的注视中,伸手一把将他死死搂到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当了肉垫,而后迎来一波天翻地覆的滚动和撞击。
第22章
狂风来得快去得快,摩天轮停转二十分钟后,大风渐息,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开始缓缓飘雪,工作人员冲进岗位手动重启过速跳闸的摩天轮,一个个包厢的游客面如土色地被工作人员搀扶下来,园内救护车鸣笛直冲到摩天轮底下救人。
起大风时贴近地面的包厢只是摇晃,越往高处,摇晃越剧烈,轻者撞得青一块紫一块,下来就开始抱着柱子狂吐不止,重者直接断胳膊断腿。
季言礼是被抬下来的,其实他自认为伤得不重,就是玻璃划破了脑袋,一头都是血,看起来格外瘆人,像是被开了瓢的西瓜,他的腿也没断,只是膝盖小腿后颈脖子都被包厢内的各种凸起撞了个遍,浑身上下没块好地。
季以禾和奚野都搀着他往外走,季言礼一脚迈出去,因为浑身上下都疼,也分不清是哪里疼,迈出去的是崴了的脚,直接往地上一扑,季以禾吓得大叫了一声哥哥!,声音凄厉,所有的医护人员跟饿虎扑食一样把他抢救到了担架上,抬着就走。
奚野抓着担架杆一路追着跑,雪落在他的头上,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季言礼,嘴唇颤动,喊了声:学长
季言礼颤巍巍地歪头看向两人:你们摔着了没?
季言礼又举手,像个课堂上要发言的学生: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真挺好。
真挺好的季言礼被抓走缝了十三针,头胳膊腿都缠上了绷带,看起来活像个木乃伊。
病床前奚野和季以禾一人一个凳子坐着,不说话不吭气,季言礼躺着看得他们一个赛一个的哑巴,哭笑不得:干嘛呀干嘛呀,我缝个针跟我死了似的,真不疼,你们不吃晚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奚野,要不你下楼跟以禾一起随便买点什么?
他们去了很久,久到季言礼以为两人丢了,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差点就要拎着吊水瓶金鸡独立跳出去看个究竟,好在两人好端端回来了,就是嗓子都有点哑,知道是去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吵架去了。
你们吃什么了?季言礼关切道。
季以禾:麻辣烫。
奚野:炒饭。
两人冷冷对视了一眼。
季以禾:炒饭。
奚野:麻辣烫。
季言礼感到一种微妙的气氛,圆场道:哦哦哦一起吃了是吧?
季以禾:是。
奚野:不是。
他两异口不同声,顿了顿。
季以禾叹了口气:一起吃的。
奚野百不耐烦:各吃各的。
季言礼看出两人有点不对付,也不忍心拆穿他们毫无默契的谎言:哎,都行都行饱了就行谢谢谢谢还给我带饺子了,你们太贴心了,还是我最喜欢的芹菜馅儿,我隔着袋儿都闻见了。
季以禾在拆塑料筷子,突然说:哥哥,是我挑的味道。
好季言礼想夸她。
奚野掀开打包盒,冷不丁打断:是我说要买饺子。
诶,更好季言礼弱弱道。
飞鸟游乐园不仅三人的游乐园门票免了,医疗费付了,还给受伤的季言礼赔了两千块钱,送了两张年卡,季言礼表示很满意,血赚不亏,甚至想从床上爬起来给个五星好评。
他卧床休息期间,奚野的寒假家教补课自然就暂停了。
奚辰担心奚野的学业,生怕就此跌回年级倒数五十的深渊,委婉地表示:要不再请个临时家教?
奚野本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听到这句话脚步停了,回头说了近一周跟奚辰唯一的一句话:
我不需要第二个家教。
那个周末是个难得的晴天,任景秋发微信来约他小区打球。他们住的是个不算多高端的小别墅群,主要是离学校近,小区内自带各种免费的体育设施,有专人维护。
积雪被专人铲到了篮球场边缘,灰蒙蒙地堆积成小山,冰冷的针叶树透过暗绿色的铁丝网伸进枝丫,篮球拍在铁硬的地上有股金属音,发出单调的砰砰声,在场地中铮铮回响。
两人身子都冷,一边交替投篮一边热身。
奚野穿了件黑色长袖,任景秋把半长不短的金发在头顶扎了个乱蓬蓬的小辫儿,一边运球,一边问:学长好点儿没?我听说他去游乐园玩出事儿了,我要去看他来着,他叫我别去。
不知道。
害,要是我在就好了,我在我肯定第一时间扑上去给他挡着啊,毕竟我都分化成A了,三个月前才分化的任景秋骄傲得闪闪发光,可惜上周末我哥带我去爬雪山了,学长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我让他问你来着。
奚野拍球的手停了,篮球挺硬地在地上沉闷一响,跳到了他手里,奚野抬头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你让他问我的?
对啊,任景秋扬手一个投篮,一个漂亮的空心球,他小跑着上前捡球,我本来都怕他失望,因为我以为你肯定不去的,诶飞鸟游乐园,咱两不是有一年办了钻石卡都玩吐了么。
谁跟你咱两。奚野淡淡道,三步上前一个扣篮。
他个子很矮,但是弹跳力惊人,下蹲起跳的时候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那一瞬间重力短暂地失去了作用。
漂亮!任景秋不计前嫌,丢了球给他鼓掌,掌声清脆。
奚野和篮球一起重重下坠,面无表情地运球跑了一圈。
任景秋继续唠叨:然后学长还给我发了奖状,居然是手写的,你不知道学长的字多漂亮,跟打印机似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哦对,你也知道,任景秋毫不在意,他给我发了个横江一中初一最有潜力奖!他是不是看到了我身上无穷的可能!当代华罗庚!他还说他非常希望我能考个年级第一给他高兴一下,哎我说我哪能行啊,您还不如指望奚爷一鸣惊人,我说得对吧?
奚野站定不动了,只看着任景秋眉飞色舞,篮球空落落地在他指尖打转。
他给你发什么奖了?任景秋好死不死地问。
奚野静了两秒,反问:告诉你干什么?
哎哟,不够义气,任景秋撇了撇嘴,继续投篮,算了,反正肯定比我的好,话说我在跟我哥商量,给学长加点家教费,毕竟他每次都早到迟退,还给我整理了好多资料,而且吧,他妈妈不是病情加重了么,我看他天天都很辛苦
他妈住院了?
你不知道?任景秋惊讶道,眼睛瞪大了,那,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他主动告诉你的?奚野又问。
任景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虽然是他死缠烂打追着季言礼屁股后头足足两周,要他周末迟点走陪他打王者荣耀,季言礼才说他得去医院。
但是!
任景秋理直气壮:我又不能把学长吊起来逼问!那当然是他主动告诉我的!
奚野又不说话了。
你今天好沉默啊奚爷,任景秋纳闷,拍着球绕着他跑,像个聒噪的金毛鹦鹉,奚爷奚爷奚爷?要不咱们一起去看学长吧?拉个横幅什么的,就写他永远可爱的徒弟,呸,永远爱他的学弟!
你要去自己去。奚野隔着远远的,突然跳起发力,狠狠把篮球隔空灌进了篮筐里,掀起的一阵寒风吹起了任景秋的头发,他又使劲拍手:太强了啊奚爷!
我回家了。奚野突然说,抓起矿泉水瓶就走。
寒风凛冽地刮在脸上,像一个个耳光,呼啦啦的冷气从衣角里往里灌,刚刚出了汗的身体一下冰得通透。
学长不是对谁好。
学长对谁都好。
季言礼重回岗位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谢安之的病情稍稍稳定了一些,之前因为长期使用布洛芬和阿司匹林缓解腺体疼痛,导致肾衰竭和接踵而至的贫血,为了治疗胃溃疡吃的奥美拉唑胶囊爆发意外的过敏性休克,高血压导致的肺积水让她很难顺畅的呼吸,血小板和白细胞不足正常指标的一半。
平静的外表下,内里千疮百孔。
人体就是一台精密且环环相扣的机器,一环出了问题,会连带着全局都逐渐崩盘,而偏偏腺体又是其中最核心的部件,上连脑垂体,下连生殖腔。
她就像患上了癌症,一场叫做死亡的癌症。
洗标记的Omega都很难活过十年。
谢安之坚持活了多少年?齐医生找季言礼谈话的时候说,她已经活了十七年,算得上临床的奇迹了,受到良好的照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必然有一个持之以恒单方面给予她信息素安抚的Alpha。
而季知书已经死了五年了,一场突发的车祸,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和季言礼同龄的、十岁小孩儿。
这么久了,季言礼有时候还会梦到五年前的事情,梦到十岁的他跌跌撞撞拉着妹妹的手,奔跑在雪白的医院长廊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模糊渺远,他看到妈妈苍白绝望的脸,像是那一刻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顺着寒风流走,他看到被布蒙起来的父亲的尸体。
那晚黄昏,离开家的季知书还在说要庆祝一番,因为季言礼又又又考了第一,八岁的季以禾拍手说要买蛋糕,季知书本来说改天,架不住谢安之捂嘴轻轻地笑,说好啦你个当爸爸的,儿子难得考第一嘛。
季知书无可奈何道,哪里难得?不是每一年每一学期每一次么?
他嘴上嫌弃,脸上还是喜滋滋的,一边披外套一边说大冷天风大,自己一个人去买,有啥买啥,买不到拉倒,不许季以禾哭鼻子,是哥哥考第一又不是你考第一,还要大家别等他,先吃着。
三人没吃,一直在等他。
再也没等到他。
他看到了车祸现场的照片,谢安之拼命捂着嘴,挡不住大滴大滴滚下来的眼泪,一片血泊中,一个被车轮碾碎压扁的蛋糕,扎着彩带的盒子被压扁,缝隙中渗出的白色奶油混在积雪和血中。
季言礼仿佛耳边听到了季以禾尖利的哭声。
他指尖猛地颤了一下,手掌抽筋般的攥紧,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伏在桌面上睡着了。
背上的小毯子顺着脊背滑下,护眼灯的光照得他清醒了一些。
季言礼捏了捏鼻梁,戴上眼镜,迷茫地看着大书桌前座位上,正勾着腿坐着看他的奚野。
几点了?季言礼声音有点哑。
他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怀疑是因为头上缝了针,嗜睡,头痛,而且整天晕晕乎乎,像是发烧的前兆,他自己灌了一包感冒药下去,想把病情扼杀在摇篮里,结果怀疑买的是盗版药,什么用也没有。
奚野笔杆指了指挂钟:自己看。
十点了?哎哟喂,季言礼一拍脑袋,我怎么回事,我睡了两个小时?这这这
好家伙,一整节家教课,他就趴在奚野旁边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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