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的医生第一次不是逆光，灯光覆盖了右脸，脸部轮廓柔和了许多，也不是面无表情，在细看下唇角稍稍勾起。
    我觉得地面起伏，像是溺在海里。唐糯阖了阖眼，困意涌上，现在觉得地面平静下来说的话没头没尾，看上去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呼吸缓和，沉沉睡下。
    青阳林垂眸看着唐糯睡颜，不做吃的过分。
    第二天，唐糯睡醒，青阳林已经跑完步回来，又一次发出了一起吃早餐的邀请。
    青阳林面前摆的是黑咖，唐糯没有喝过，用自己的吸管沾了沾往嘴里送。
    画面禁止
    你怎么老是吃奇奇怪怪的东西？唐糯别扭地看着青阳林，嘴里塞着松软的面包，你呃，昨晚谢谢你。
    没事。青阳林用纸巾擦去掉在桌面的面包屑堆到角落，可惜有人忘恩负义。
    什么？
    一晚两千都不干。本来没有什么内涵的事，被青阳林断章取义之后听起来格外暧昧。
    唐糯又想骂娘，嘴一张就被青阳林塞了一块面包堵住，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撬他祖坟了？三天两头耍自己有意思？！
    我是个被食欲支配的男人。唐糯一脸茫然，青阳林身体前倾，将成为小老板的常客，小老板
    唐糯瞪圆双眼，往后躲避，却被固定的椅子局限了空间。
    要保重身体。
    够了你！你耍我没耍够？！唐糯扯着嗓子叱责，一把推开青阳林，好在周末没有多少人会这么早出门吃早餐，不然这大嗓门一定会招人嫌弃。
    青阳林眯起眼，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唐糯看到那种表情就是心里不住发毛，好像自己就是怕他这样的人似的
    唐糯被送到一街入口，青阳林单臂撑着方向盘，小老板不留一个联系方式？
    拒绝。唐糯撂下话，跳下车，一个急刹带拐弯就钻进店里。
    一进店就看着大壮抱着膝盖缩在入口的矮台阶那里，唐糯心里的弦绷起来，往里一探。
    店里一片凌乱，风卷残云，几乎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差不多，当时弟兄们做的整理算是功亏一篑了，唐糯扶起大壮，摇了摇身侧尚且能坐的椅子，摆在他屁股下，大壮突然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唐糯整蒙了，你哭什么啊？捏着一堆肉的下巴，看着他嘴角的伤，去冰柜里刨了点冰渣子给敷上，胖叔他们没事吧？
    没，没事，让他们先跑了一个大壮汉一边擦眼泪，一边打了个哭嗝，看起来好不滑稽，完了还舔了一把冰渣子，老大的店，我没保住
    唉，多大点事。昨晚一个兄弟都不在，看这架势实在是不能责怪大壮，是谁搞的？
    说是没去下游那头，走流程，就算是上游的人也不能扫了面子。
    操！下游的人摆明鸡蛋里挑骨头，特么的佘耀文的话都是当屁放了？！唐糯拍了拍大壮的肩膀，哭个屁，正好给老子拆了，省笔装修费！
    可是
    再哭就给老子卷铺盖走人。这件事算是自己处理出了纰漏，上下游典型的就是冤家路窄，你回去收拾收拾，老子去把这事了了。
    对方说晚上七点，在EB。大壮一脸憨样，什么心情都往脸上帖，眉毛撇了个八看着就委屈。
    嗯。唐糯把一袋小面包递给大壮，来，早餐。
    老大，你太好了大壮就要抱住唐糯，却被摁住脑瓜子往一边推开，老大，你昨晚去哪了？怎么走的不声不吭的，我还，还以为你被下游的人带走了，我一晚上都没敢回去。
    唐糯听到这，心下不是一点点愧疚，抓了抓后脑勺，有点私事。喉口一痒，猛咳几声。
    没关系，没事就好。
    唐糯揉了揉喉口，怎么这么不舒服，从衣兜里抽出烟全潮了，倒霉催的！
    大壮把烟递上去，唐糯还没抽两口就开始咳，本以为是烟瘾犯了，看样子是昨晚淋了场雨，搞得有点感冒。
    你先回去吧，这个店先关上。唐糯在门口四下打量，早晨的霖阳一街一片寂静，雨后空气里覆盖了一层湿濡的水雾，你奶奶的病怎么样了？缺不缺钱？
    唉就那样。大壮指头抠抠脸颊，跟了老大以后，医药费还算不那么紧张了。
    行，缺钱要说。
    交叉口分别，大壮住的地方就是人家的地下室，又潮又阴，唐糯叹了口气，这日子到不了头了是么？
    如果，自己可以过上医生的生活
    开了家门，就看到唐飒黑着张脸，瞪着自己，蜷缩在沙发上。
    昨晚去哪了？
    没，没去哪唐糯心虚地往门板靠，随时等着拧开门把跑出去。
    没去哪？！我不是说了！你不能去做交易的么！唐飒气恼地抓起桌子上的抽纸盒就朝着唐糯砸去，唐糯灵活一闪，直直敲在门板上，接电话的男人是谁！？
    男，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请问总是被捡走，有什么感觉吗？
    唐糯：地上凉快不行？
    青阳林：我乐意捡不行？
    采访：行行行
    第9章 第九回
    事情得回到昨晚。
    青阳林眉梢一阵抽搐，忍着把笔砸在桌面上的冲动，俯身把唐糯疯狂震动的手机捞了过来。
    唐糯！你还不回家！人呢？电话里的声音还有点哭腔。
    他没事，在我家，睡觉。脑子一转这睡觉一词用得属实暧昧，又改口，借宿。
    你，你谁？
    青阳林犹豫了半晌，很认真地考虑自己和唐糯之间的关系，金钱交易关系。就这四个字，在唇齿间流畅地回旋了一圈，他说的有多轻松，唐飒听的就有多迷糊。
    你！你让唐糯接电话
    滴
    电话被掐断了，为了防止这电话继续干扰自己的办公，就把手机丢去客厅接下来的所有通话就打给风听吧。
    唐糯听唐飒所说的自己毫不知情，但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两件事。
    第一，青阳林害死自己了；第二，唐飒要杀了自己了。
    眼看着唐飒的手已经去探厨房刀架上的菜刀，唐糯吞了口唾液，唐，唐飒，你听我解释，我，我不知道那个傻叉和你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他那种中文都不会表达的人说的那种意思
    唐糯自己的表述都七拼八凑的，他知道唐飒最怕他步了后尘，宁可他只是个讨债的，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干那种卖屁股的事。
    总算是把刀丢开，唐飒被反扣在身下，听我解释！别闹！
    唐糯自动过滤了在学校的一系列破事，拣了些琐事就交代出去，唐飒扭了扭手腕，只是一个救命恩人而已，说什么金钱交易这种叫人误解的话。
    因为，他喜欢来店里吃饭，这就是他眼中的金钱来往。大概吧也没有什么暧昧，就，我昨晚身体也不舒服，他遇见了就带回去。如果不是要自己做饭什么的，也还算正常
    唐飒冷静下来，长吁一口，还好没事。
    看着关心自己的人，唐糯心里发酸，唐飒当初为了自己被那个姓梁的做了什么，他实在不想再提起，这样无疑是把人结痂的伤口又一次撕开对着唐飒浅浅一笑，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何其幸运，虽说活在如泥沼一般的生活里，遇见的是唐飒这样的男人成为自己的父亲。
    昨晚，店被砸了。唐糯不想把这件事瞒着，不说，万一出了事，还来得及收尸唐糯心里自嘲一句，年纪轻轻却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唐飒点了支烟，指尖抵在额头上，让你去EB，肯定会出点事。思索了片刻，这样，你该去照去，我今晚正好轮班，可以把事和老板说了。
    行。唐糯把受潮的烟盒拿出来，能不能和吴哥再要包烟？还没抽都给泡水了。
    屋子里传出两人的轻笑。
    唐糯还是把晚餐准备了，两人各自离家去了该去的地方。唐糯出门之前，在厨房驻足片刻，视线从擀面杖移到在另一边的小匕|首上
    时间18:47.
    距离应邀的时间还有十三分钟，这一去并不只是走所谓的流程，怕是鸿门宴，唐糯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自己即将面对的人又是谁？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包括EB一整个酒吧的结构自己都不了解，完全是把自己乖乖送去了虎口。
    手心里泛起湿意，想归想，脚还是往店里走去，这个时间点的酒吧还在布置，夜晚还没有开始，这家店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再加上舞台上装饰的铁笼子，唐糯联想到了杂技团里，专门用来困住猛兽的铁笼
    唐先生，里面请。带路的是一位性感的女人，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看样子是已经事先安排好了，名字都不用报都晓得是谁会来。
    从某种程度上，自己真的是出名了。唐糯是这么想的。
    内饰也没有本质差别，后台肯定是下游据点，但是办公室里没有人，不只是佘耀文不在，一整个下游都和掏空了一样，就剩下门口一些看守的保安而已。
    玩什么花样？还是时间没到？
    办公室里挂着一座立钟，和办公室看起来格格不入，但是钟摆摇动的频率是唐糯目前唯一能够用来消遣的道具。
    已经来了。屋外的那个女人还在，不用说，这句话应该也是对今天的主角说的。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是佘耀文。
    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就为了和我这么一个小弟走个流程吗？唐糯坐在老板椅上，表情轻蔑，摆明了一副不可一世的鸟样睥睨着佘耀文。
    佘耀文身边的小弟一看唐糯这态度就要上去教训一番，诶，你们去门口就行了。
    可，蛇哥！
    看老大面色一肃，众人只好退出屋子，在外面等着。
    唐糯捏着鼻子，在面前用手挥了挥，谁放屁？那么臭？佘耀文也懒得和他计较谁坐了谁的位置，往沙发上一靠，两腿就哐哐砸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蛇哥最近说的话，怎么感觉被风一吹就散了？
    这话怎么说？脱下墨镜摔在桌子上，右眼露出了一条锯齿的疤痕，看上去就像是毒蛇裂开巨口，亮出了渗人的獠牙。
    蛇哥当着上下游众人的面说的，这音餐是给我唐糯的，如今再有人来砸我的店，这怕是不够意思吧。
    佘耀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样么？谁这么不长眼，干这种事？要么我替小兄弟讨讨公道？唐糯被这句话噎住了，这死蛇头怕是拿准了自己当晚不在场，根本就是打算颠倒是非，屋外一阵喧哗，眼看着大壮就推开办公室大门，又被外头乌泱泱的弟兄给拽了出去。
    喏，就是我这位小弟说的。唐糯扬了扬下巴，心想的却是来搅合这浑水做什么！
    我下游办事有自己的规矩，音餐就算是给你，这店用的还是我们的地。佘耀文让人把大壮丢了出去，这屋子里又是两个人对峙的专场。
    我也不是单枪匹马来惹事的。唐糯收敛了自己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就这么和佘耀文平起平坐，倒也不慌不忙，今天也就是来办个手续，咱们不如就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好一个速战速决。佘耀文仰面大笑了几声，唐糯只觉得这男人怕是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不如趁早去精神科看看还有床位，你这人说话有意思，我倒是想和你多聊聊。
    说着就让小弟给屋子里送了酒，唐糯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身在虎穴，不敢轻举妄动。
    这签店铺合同的事，吩咐下去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佘耀文起身把倒上酒的水晶杯递给唐糯，签不签就看今天和你聊得高不高兴。
    去你妈的，老子又不是知心奶奶，聊你妈的婚丧嫁娶？！
    咬着牙，扯起便秘一样的笑容，来都来了，就聊聊天也不碍事。
    你看，我EB装潢如何？
    唐糯无语了，您要是想找人溜须拍马，可别找我这骡子，我只想朝人脑门蹶蹄髈子。
    佘耀文轻笑，拿起酒吞了一口，看，我就是最喜欢你这直肠子。
    一说喜欢，唐糯感觉人就不舒服，他倒是宁可是医生说喜欢想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佘耀文就看着面前的小鬼表情千变万化，好不丰富。
    指尖弹了弹杯子，唐糯对于这种酒实在是喝不惯？余光看了眼那个酒瓶子。
    肠子直不直我不知道，这得看今晚消化出来的效果。唐糯歪嘴一笑，不就恶心人吗？谁不会似的。
    是么。佘耀文钳住唐糯的后脖子，一使劲就往窗户那里压，脸贴着玻璃正好看到下面的铁笼子，抓起酒瓶往唐糯嘴里怼，金黄的液体往口腔侵入，一股子苦涩的味道
    唐糯侧头，眼神倒是真像狼，冷冰冰地瞪着佘耀文，脸颊上淌着的酒水，你妈的袖子里的匕|首掉出来，割破佘耀文的手臂，对付你，擀面杖还真不行！
    那人仿佛不晓得痛只顾着放声大笑，压制唐糯后颈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唐糯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但也不能示弱，佘耀文舔了口血，舌尖还挂着血滴子，就凑上唐糯湿濡的脸颊，这一口舔得，唐糯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想吐。
    给老子滚！操！你妈的松手啊！唐糯脚尖有点悬空，后脚跟往上翻踢正巧踹在佘耀文膝盖上，这才挣扎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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